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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养猫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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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为防盗章  顾明修心中直打鼓,头也没回的溜了。

    “怎么了?”淑嘉县主见那二人情态不对, 微有些诧异, 不免关切一句:“可是明修无礼, 冒犯三娘了?”

    谢华琅素来对她敬而远之, 眼下心中大乱,却有些顾不得, 道一句“无事”,便在石凳上坐了,双手掩面, 静默不语。

    江王乃是今上的堂兄, 论及亲近,即便是周王与魏王两个胞弟, 都要差了一筹, 只是他性情古怪, 不喜与人交际, 很少出现在世人眼前, 连带着江王府中的其余人,都很是低调。

    他也是宗室中少有的痴情人, 只娶了一位王妃,夫妻鹣鲽情深, 生有三子, 长子承袭世子之位, 另外两个儿子, 便做了郡王, 往日里谢华琅只听闻过他们,却不想今日,竟亲眼见到了。

    谁会想到,江王的次子居然不声不响的出家,做了道士?

    江王会叫次子随便选个师傅,遁世修道吗?

    她第一次见顾明修时,他坐在顾景阳下首,极为尊奉,那时候她以为是因尊长缘故,现下重想,那人的身份却是呼之欲出了。

    怨不得哥哥去寻自己时,面色那样奇怪,阿爹见了那枚玉佩之后,神情也不对劲儿,两处对照,便是确切无疑了。

    好啊。

    谢华琅在心里冷笑:原来所有人心里都门儿清,只是在糊弄自己一个人呢。

    可真有他们的。

    她今日出门,并不曾佩先前顾景阳赠的玉佩,若是带了,非当场摔了不可,饶是如此,仍旧将手中帕子搅得死紧,恨不能撕开才好。

    谢莹见她如此,着实有些忧心,低问道:“到底是怎么了?枝枝。”

    谢华琅缓和一会儿,心中气闷勉强压下,正待敷衍过去,却见有谢府女婢匆匆过来,见淑嘉县主与府中二位女郎皆在,似乎松了口气,到谢莹耳畔去,低声说了什么。

    谢莹倏然变色:“果真吗?”

    那女婢道:“女婢不敢欺瞒女郎。”

    谢莹眉梢挑了一下,谢华琅同她相熟,知道她已然动怒,暗生疑惑,隐约听见那女婢提及谢徽,更是不安:“出什么事了?”

    “二娘果真是好本事,”谢莹站起身,笑意平淡,隐含冷意:“连魏王府的世子都识得,相谈甚欢呢。”

    今上有胞弟二人,一是章献太子,早已过世,他的长子被封周王。

    其二便是魏王,现下仍旧在世。

    自然,同周王一般,魏王世子也是过继皇储的人选之一

    周王是章献太子的长子,却并非嫡子,在身份正统上,其实是略输魏王世子一筹的,但好在周王齿序长于魏王,也算是叫他扳回一局。

    距离章献太子的忌辰还有大半年,周王却被打发出京,引发的猜测,自然也是不言而喻。

    ——这场储位之争,周王是不是已经出局了?

    因这缘故,魏王世子的行情自然水涨船高。

    谢徽在这时候同魏王世子相谈甚欢,无疑会给人一个非常不好的信号:谢家人决定下场支持周王,参与皇家最高权力的角逐。

    谢徽只是庶女,但她姓谢,她的父亲是中书令谢偃,谢家给予她的身份,原本就能代表很多事情。

    在此的皆是谢家人,知晓内中利弊,淑嘉县主身份特殊,不便掺和,交与谢莹与谢华琅去处置,反倒便宜。

    谢莹当机立断,同谢华琅一道去寻谢徽,边往后园中去,边问那女婢:“知会过伯母和阿娘了吗?”

    “还不曾,”那女婢低声道:“二位夫人皆在同其余几家夫人交谈,贸然过去,唯恐闹大。”

    谢莹颔首的动作轻缓而优雅,步伐却匆匆,眼底神情更是冷锐,到了这等关头,谢华琅也将一己□□抛之脑后,先去料理此事。

    宗室子弟,风仪都颇出众,魏王世子自然也不会例外,玄袍玉带,姿如玉树,同秀婉娇美的谢徽挽手说笑时,真有些郎才女貌的意味在。

    谢莹放缓了步子,便有女婢上前行礼,待那二人望过来,方才到近前去,笑吟吟道:“世子殿下安。”

    谢华琅也同样行礼。

    谢莹明艳灼灼,谢华琅风神秀彻,日光静谧,落在她们面上,当真如同两尊玉人,相较而言,原本秀婉的谢徽,骤然失了五分颜色。

    即便是魏王世子,也有转瞬的失神,怔了一怔,方才赞道:“二位女郎至此,如珠玉生辉,光彩耀人,不可逼视。”

    “世子殿下谬赞,愧不敢当。”谢莹团扇遮面,恰到好处的露出一个得体的笑来:“邢国公夫人到了,晚辈原该去拜见的,母亲催了几次,却不见二娘,我们便来寻了。”

    邢国公府是卢氏的母家,也是谢华琅的外祖家,谢徽虽不是卢氏所出,但历来庶子庶女都称呼生母“阿姨”,唤主母“母亲”,他们的外家,自然也就是主母的娘家。

    现下邢国公夫人到了,叫谢徽去叩头,完全是说得过去的。

    谢徽心知这是托词,魏王世子也能猜测三分,然而一时之间,却无话反对,只得松开谢徽,温声嘱咐道:“邢国公夫人是长辈,你去问候,原也是应该的,别怕,有我呢。”

    谢徽原还忐忑,听他这般温声细语的关切,秀美面庞上笑意浮现,羞怯之中隐约有些自得,福身道:“劳烦世子殿下挂心了。”

    魏王世子极有风度的向她们颔首,转身离去。

    谢莹目送他离去,脸上笑意方才淡去。

    她是谢家第一个女儿,也是真正的嫡长女,谢徽原是有些惧怕她的,然而有了方才魏王世子那句话,却觉得有了依靠,甚至于主动笑问道:“阿莹姐姐,我们不是要去拜见邢国公夫人吗?”

    谢莹淡淡瞥她一眼,吩咐身侧仆妇:“二娘累了,送她回府歇息。”

    谢徽怔住,旋即面露羞恼之色,将靠近自己的仆妇推开,怒道:“阿莹姐姐,你这是什么意思?世子方才说的话,难道你没有听到吗?”

    “你脸上的脂粉又脏又廉价,我不想脏了手。二娘听话,老老实实回去,这事儿还有的商量。”

    谢莹到她近前去,悄声道:“你若豁出脸面不要,非要在这儿闹起来,丢谢家的脸,我同你保证,今天晚上你就会被埋进后院池塘。”

    谢徽面颊猛地颤抖一下,竟没说出话来。

    “我从来不跟不喜欢的人开玩笑,”谢莹退回远处,含笑望着她:“你若是不信,现在就可以哭叫了。”

    谢徽那种精心描绘过的、曼妙多情的面孔忽然间失了颜色,她眼睫颤了几下,几经踌躇,忽然滚下泪来,有些讨好的叫了声:“阿莹姐姐……”

    “别哭呀,汉王的寿辰,你哭着走了,这算什么事?”谢莹漫不经心的打了两下扇,吩咐一侧女婢:“还不给你们女郎递张帕子,哭花了脸叫人瞧去,丢死人了。”

    女婢忙递了素帕过去,谢徽颤抖着擦了泪,向她们行个礼,顺从的同仆妇们离去。

    “枝枝,我今日才发现,蠢比坏可怕多了,”谢莹感慨道:“坏的人你知道防备,不会吃亏,可蠢的人呢,你永远都不知道她的愚蠢会用在什么地方,发挥什么作用,防不胜防。”

    谢华琅深以为然,复又失笑道:“这一回,她可该老实了。”

    身为谢家人,却在这样敏感的关头,私自结交宗室子弟,且怀有私情,若叫谢偃知道,即便是谢华琅,怕也没好果子吃,更别说是谢徽了。

    想到此处,谢华琅的心思忽然沉了。

    就这局势而言,她与谢徽又有什么两样?

    谢徽为攀高枝,将谢家拖到魏王船上,的确有错,可她呢?

    尽管无意,但她却真真切切的,将谢家带到了漩涡的最深处。

    谢华琅心中五味俱全,再笑不出来,她忽然能理解家宴那夜,阿爹苦恼又烦躁的心绪了。

    ……

    江王正在后堂,同其余几个宗室一道说话,却见窗外人影一闪,仔细去看,竟是自己儿子在向自己招手。

    他眉头微蹙,但还是起身,走了出去。

    顾明修正蹲在窗下,一副躲闪模样,江王斥责的话还没说出口,便听他急匆匆问道:“阿爹,你身上可带有银钱吗?”

    江王见他问得急,便道:“有。”

    顾明修神情一喜,道:“都给我!”

    江王取了钱囊,整个儿丢给他:“你到底是怎么了?”

    “阿爹,我犯事了!”

    顾明修大略翻了翻那钱囊,见内里有几张大额银票,微松口气之余,又觉心中酸涩,不禁潸然泪下:“我要跑路!你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见不到我了!”

    “……”江王额头青筋绷起,忍了又忍,还是吼道:“你有病啊?!”

    “我没有病!”

    “总而言之,以后阿爹你就明白了,”顾明修呜咽道:“我时间紧,不多说了,你多保重,照顾好阿娘,叫大哥记得给我房里的金鱼换水……”

    这话原是西汉成帝得赵合德之后所言,意喻既得美人,沉湎于温柔乡之中,从此连效仿汉武帝求仙问道,渴求长生的念头都没有了。

    谢华琅伏在他怀里,低声笑道:“道长,你要做汉成帝,我可不做赵合德,赵氏乱内,班固在《汉书》里骂呢。

    顾景阳亦是莞尔,道:“你这般娇矜,若真计较起来,未必会比合德好伺候。”

    谢华琅闻言失笑,此刻二人又是彼此贴近,她略微垂首,却嗅到他身上极淡的冷香气,奇道:“道长,你熏得什么香?我竟分辨不出来。”

    她既低头去嗅,身体也不由倾斜,衣襟微松,脖颈纤细白皙,顾景阳的心忽然动了一下,就跟被什么东西烫到似的,匆忙收回视线。

    “没什么,”他低声道:“沉水香而已,你若喜欢,我叫衡嘉与你些便是。”

    “还是免了,”谢华琅抬头看他,便见这人面洁如玉,气度疏离而敛和,双目湛湛有神,心中喜爱,伸手去摸他胡须,笑道:“这么清冷的香气,你这种神仙似的人用着相得益彰,我用着却有些怪了。”

    顾景阳轻轻拨开她手,低声道:“枝枝,你又胡闹。”

    谢华琅忍俊不禁,忽然察觉出几分别的,狐疑的看着他,道:“不对吧,我也曾见别人用沉水香,可不是这味道。”

    “是吗,”顾景阳眉头微动,略加思虑,道:“许是衡嘉叫人改了香料方子吧。”

    说完,他抬声唤道:“衡嘉。”

    衡嘉先前被他打发走,然而也只是略微走的远些,到既见不到内室二人,也听不见内中声音的距离去而已。

    现下听顾景阳声音,他忙不迭过去,目光在内室扫过,便见惯来矜雅自持的陛下怀中抱着美人,心下讶异,慌忙垂下眼去,不敢再看。

    谢华琅见他如此反应,也觉有趣,下意识去看顾景阳,却见他神态自若,全然没有她想象中的羞赧,倒真有些刮目相看。

    她却没有注意到,顾景阳掩在衣袖下的手指已然蜷曲,正是替了主人此刻的窘迫。

    顾景阳轻轻道:“室内熏香,不是沉水香吗?”

    “是,但也不是,”衡嘉很快反应过来,答道:“此香本原也源自沉水香,后来被调香师加了几味香料,淡化掉原先气息,另成了一味香。”

    “那调香师倒很匠心独运,我只在道长这儿闻到过这等香气。”谢华琅感慨一句,又问道:“那么现下,这味香叫做什么?”

    衡嘉答道:“便取用沉水香别名,唤做蓬莱香。”

    “蓬莱香,”谢华琅将这名字细细念了两遍,由衷赞道:“果真是好名字。”

    “叫女郎见笑了。”衡嘉恭敬回了一句,见她无事再问,向顾景阳颔首,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海内十洲记》中记载,蓬丘,蓬莱山是也。”谢华琅思忖片刻,笑道:“无风而洪波百丈,不可得往来。上有九老丈人,九天真王宫,盖太上真人所居。唯飞仙有能到其处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