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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9 与殷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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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朗气清,软云飘逸。

    宜出行。

    公孙宜担忧凤珺戎忘约,特意差人前来告知提醒。如斯郑重,让凤珺戎窃笑不已,一番整装后,也便随着前来提醒的丫鬟一同前往。

    精致的马车悠悠前行。

    太傅府上的丫鬟随候在马车一侧,疾走跟上。

    穿过人声鼎沸的街巷,慢慢靠近太傅府。时光淌过,凤珺戎到时,公孙宜已带人在门口候着了。待凤珺戎下车站稳后,俏丽的小脸笑若春花:“戎儿妹妹今儿的的妆容可真亮眼,都要将姐姐比下去了。”

    凤珺戎勾着公孙宜的胳膊:“宜儿又不是今日才知道本小姐貌美如花,怎么还被惊艳到了呢。”

    公孙宜挨着她一起踏上门前台阶,一边娇笑,随云髻上的蝴蝶银簪蝶翼随之颤动,展翅欲飞:“哪有人这样直白炫耀自己的美丽的呢?戎儿妹妹好不知羞。”

    凤珺戎恍似听不出公孙宜的调侃,精致的眉眼含笑:“本就是事实,何必妄自菲薄。”

    “就你有理。”

    公孙宜哭笑不得地嗔怒了一句,得来对方傲娇的小眼神,登时笑靥如花,她吃吃笑了几声,又道:“咱们赶紧去吧,几位姐妹们都等急了。今儿个过来的,有御史大夫家的小姐,礼部尚书府的小姐等,年龄与我俩相差无几,性情也都是极好的,相信戎儿妹妹也会喜欢上她们的。”

    凤珺戎听着公孙宜如数家珍地将京中贵女闺名和性情一一告知,语速因为迫不及待稍微过快,她轻笑:“这么多人?宜儿莫不是闺中密友都请来了吧?”

    公孙宜被戳中了心思,脸色微红,“是的呢。”

    她喜欢凤家珺戎,样貌茶道医术皆为个中翘楚,性情也是一等一的温柔,这样靡艳绝伦的女子,合该过着众星捧月的生活。而非遭人嫉恨遭人排斥,游离在贵族世家之外。

    公孙宜唇角抿出小小的弧度,愉悦地强调:“往日密友们对你诸多误解,如今已尽数消除。戎儿妹妹等会儿尽管开开心心地玩耍便是。”

    “知道知道。”

    凤珺戎笑着颔首。

    府中丫鬟开道,凤珺戎与公孙宜边说边往里边走去,却在即将跨过朱红高槛时,一阵异香传来,淡淡的,恍似冷梅。

    凤珺戎眉眼一凝。

    随声侍候的木笔脚步更是一顿。

    阁中传讯的暗香多以梅兰竹菊区分轻重缓急,其中又以味轻味重再度细分。如今各冷梅幽香,分明是有要事急禀的意思。

    而今,能在小姐眼中称得上要事的,唯有茶馆被端一事,唯有找寻殷大人踪迹一事。

    木笔抬眸看着凤珺戎的背影。

    “怎么停住不走了?”公孙宜侧首问道。

    “宜儿,”凤珺戎漂亮的眉眼闪过歉意:“今日可能要辜负你的美意了。”

    “什么意思?”

    公孙宜蹙眉不解。

    “方才忽然想起,府里还有紧要之事需要妹妹即刻回去处理,一刻不得耽搁。今日与宜儿和密友们的小聚,可能无法赴约了。对不住了。”

    “怎么会这样?”公孙宜皱眉:“有什么紧要之事,非要在这时候回去处理?”

    “涉及阴司,改日再详说。”

    凤珺戎歉疚。

    这番类似打马虎眼的话却不能糊弄了公孙宜,她的内心泛起狐疑,有些相信,更多的却是不信。毕竟不论是昨儿个,抑或是方才,闲谈之余,皆是一派轻松淡然。怎么要跨过府中门槛之时,忽有要事呢?

    凤珺戎知她心底疑惑,却无法将真实缘由道出,抽出勾着公孙宜的手臂:“对不住了,妹妹先行离去,改日再登门向宜儿赔罪,也给各位没来得及见面的小姐们赔个不是。”

    话落,她转身就走。

    冷不防被抓住了袖子,凤珺戎瞬息皱眉,又迅速旋身展颜:“宜儿?”

    公孙宜为难道:“若真的有急事,姐姐也不多留你。但既然都已经到家门前了,就进去跟姐妹们打个招呼再走,毕竟她们也等候多时,就这样失约让她们空欢喜一场,恐她们心里对妹妹起了芥蒂。”

    依旧是在为她着想。

    凤珺戎心暖,正想松口,那唯有凤隐阁能辨认的冷梅幽香陡然浓烈,明眸微闪,她婉拒:“来不及了,妹妹先走了。木笔,走。”

    两人迅速爬上来时的马车。

    车轴咕噜噜地转动,不一会儿就消失在街道的拐角处,快得的公孙宜来不及再说些挽留的话:“戎儿妹妹……”

    公孙宜僵硬地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低喃。

    让更令她浑身僵硬的却是身后密友恼怒的斥责。

    “凤家贵女当真好大的派头。”约见的几位贵女久久等不到来人,又觉干等着十分无趣,索性携手相伴一起前来大门口迎人,不想却见到凤家珺戎甩袖离去的场景,当下御史大夫家的嫡女便冷了脸。

    礼部尚书家的嫡女也是心有不虞:“宜儿总说凤家贵女如何知书达理,如何惊才艳艳,非要姐妹们接纳她,与她友好相处。可姐妹们真舍了揽书学习的时间拨冗前来小聚,得到的又是什么呢?”

    “无视,彻彻底底的无视。”

    “宜儿姐姐,不是姐妹们不给你面子,而是凤家珺戎压根就不在意我们呢。”

    “如今看来,凤家珺戎也非十分在意宜儿姐姐呢。不然怎会临阵脱逃?”

    几位贵女心中愤懑,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开了。

    公孙宜脸色难看。

    她自然知晓姐妹们说的话是有几分道理的,只是戎儿……公孙宜总不愿让密友们对她心生隔阂:“戎儿妹妹是忽然有急事才先行离去的,也不是故意怠慢各位姐妹,姐妹们也别气了。”

    “能有什么事,竟连一刻都等不急就撒手离去?”

    “这……”

    “宜儿姐姐自个儿也说不出来了吧。说明凤家贵女也不怎么在乎姐姐嘛,连个失约的理由都不说清楚。”

    “对呀,宜儿,你就是太善良,对凤家贵女太好了些。瞧瞧,你为她做了什么,她又对你做了什么。”

    几位贵女轮流劝说公孙宜。

    说辞并不犀利,却极富煽动性。

    公孙宜被几位密友念叨得脸红耳赤,却无法帮凤珺戎找个像样的理由解释她忽然变卦的举动。

    竟有丝丝不悦趁着内心失落的时机悄然滋生。

    公孙宜忽然就替自己不值了。

    她将戎儿妹妹放在心上,念着想着,把她当难得好友来对待。戎儿妹妹茶道精湛,她敬佩又赞赏;戎儿妹妹在金銮殿上锋芒尽显,她叹服也开心;戎儿妹妹受尽京都贵女的冷落,她想方设法替人说好话,让自己的密友接受她,带着她一起融入这世家圈层。

    而戎儿妹妹又做了些什么?

    她几度邀约被拒便罢了;她亲自登门邀约,即便人到家门前,也能突然变卦,不给任何解释便先行离去,徒留她在密友中没脸。

    她也不是没尊严的人。

    这份友谊,倘若戎儿妹妹并不在意,她又何必轻贱自己上赶着讨好,剃头担子一头热?

    公孙宜眸光闪烁。

    几位贵女面面相觑,心中明了,她这是将她们的话听进心里去了。当下也不再执着被凤珺戎怠慢一事,你勾着我的臂弯,我勾着她的臂弯,几个人凑在一起,笑笑闹闹地分享起近期乐事。

    唯有公孙宜笑容勉强。

    另一头,凤珺戎并不知公孙宜心里变化,在马车驶入无人巷角后,她和木笔两人便改头换面,循着异香飞身而出。

    幽幽冷梅来自京都北角。

    凤珺戎与木笔寻到发放信号的同伴时,愣了一瞬。

    “是你。”

    医馆有过一面之缘的药童。

    木笔惊讶。

    小药童紧握双手焦急地来回踱步,听到这一声问候,又惊又喜,他愕然抬首,焦灼道:“阁主,您可算来了。”

    瞧出小药童的迫切,凤珺戎也不废话,直截了当道:“何事?”

    “飞莲姐姐找到殷大人了。”

    小药童回得简练,话落肩膀便被人用力抓住,凤珺戎欣喜道:“人在哪儿?”

    “是御林军近日举荐的一位带刀护卫。飞莲姐姐确认过了,是殷大人无误。飞莲姐姐先已尾随殷大人出城,属下觉得其中有诈,忍不住先行告知阁主了。”

    童音清脆。

    话中内容有待深思。

    木笔再是愚钝,也都恍惚明白了几分,小脸登时煞白,倒吸一口冷气,冰凉又不可置信道:“难道殷大人竟是相府安插在阁中的细作吗?”

    茶馆被端那日,温相插手京畿卫。随后肖似殷大人的幕僚出现在相府。再后来,是温相与御林军首领灭秘密谈话。而如今,殷大人作为御林军首领的亲信出现。

    一连串的细节串起来……木笔神思恍惚,简直不能相信,那位忠心程度堪比愚忠的殷大人,竟然可能是收割茶馆兄弟性命的屠夫。

    凤珺戎脸色差极了。

    木笔恍惚了瞬息之后,她的脸色又是一变,呀了一声,惊呼道:“不对,飞莲有危险。”

    既然那人便是殷大人,那飞莲自被温相丢入地牢时便已暴露踪迹,如今又自投罗网尾随而上,殷大人既然能狠心杀害阁中兄弟,又何惧再多取一人性命?

    木笔话音刚落,忽觉眼前一阵风刮过,风声落下,眼前再无凤珺戎身影。

    小药童面带急色,眼瞅着木笔迅速提气,纵身一跃,就要跟着消息,忙拉住她的衣袖说:“木笔姐姐等等。”

    木笔顿住:“怎么了?”

    事态紧急,小药童也不多废话,直接道:“殷大人十有背主了,这局明显是请君入瓮的计谋。我担心殷大人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飞莲姐姐只是噱头,他真正的目标,其实是主子。”

    早已知晓歌中能人辈出,但不过十一二岁年纪,便能揣摩出局势,木笔还是惊讶了一阵,定定地审视着小药童,小药童也不惧她的打量,急切地将心中想法和盘托出:“不管事实真相最终如何,我们还是做好万全准备为妙。”

    木笔沉吟一声:“你说的没错。主子虽武艺非凡,等闲之辈无可比拟。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去到去找九皇子帮忙。”

    “九皇子?”

    小药童本是想让木笔带上阁中兄弟,没成想冒出一个九皇子出来,当下不由傻眼。

    “来不及解释了,你照我说的做准没错。”

    木笔急急抛下一句,人就飞快地追了出去。

    午后日光正浓,暖洋洋的光线铺洒世间,亮堂了天地。凤珺戎顺着飞莲留下的暗号一路狂奔,速度迅若闪电,所过之处,仅留些许人形残影。

    临到城门口,接受排查的队伍排得又歪又长,凤珺戎眼也不眨地迅速绕道城门无人看得见的死角,脚尖点地,踏着厚重的土方城墙几个借力,便越出城外。

    淡淡幽香犹若明灯般的存在,指引着凤珺戎飞速行路。偶尔落定枝头稍作喘息,便又极速飞掠。

    身轻若燕,纵身飞掠。

    不过一二个时辰,便赶了近百里路程。日薄西山,那幽香见渐渐淡不可察,合该是目的地快到了的信号。凤珺戎速度开始放缓。

    耳尖敏锐地颤动,凤珺戎惊异地发现,前方数十里处竟高手如云,个个吐息间皆有各自韵律,平稳又绵长。

    若非她耳力过人,绝无法如斯迅捷地发现。

    再远方,是河流在奔腾咆哮。

    凤珺戎心有所感,步伐渐渐放慢,隐匿了气息缓缓接近。愈发逼近人群埋伏处,争吵嘈杂的声音不绝于耳。若论聒噪愤懑程度,又以飞莲最盛。

    “殷大人,昔日阁主待你不薄,亲传武艺,舍身入宫廷营救,阁里兄弟哪个不眼红不艳羡?而今你竟然与外人勾结杀害阁中弟兄,背叛凤隐阁,背叛阁主,到底是为了什么?!”

    尾随而上的飞莲被忽然冒出的近百名江湖高手团团围在中央,数百双冷面嗜血的容颜并不能让飞莲心生恐惧,她抬眼望着俨然是首领模样的殷,失望又愤怒:“当年殷大人不顾己身安危入宫窃取千年乌参,只为博阁主一笑,哪怕最后事情败落反被阁主费心营救,我也坚信,拥有这番心意的殷大人,就算全天下人都背弃了阁主,殷大人也会坚定地站在阁主身后,不离不弃。而今……”

    殷一袭黑衣站在高处,静静地站在高处听着。

    “呸!”飞莲眸光含恨:“我算是看错你了。若是你胆敢伤害阁主分毫,我飞莲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你也休想利用我威胁阁主什么。”

    清脆的话语透出一股决绝的味道。

    殷心中一跳,终于正视飞莲这只诱饵,在她咬破后槽牙的毒囊自尽前,开口道:“我并没有想要伤害主子的意思。”

    他抬手,立刻有江湖高手会意上前,卸了飞莲的下巴,挑出嘴里毒囊往地上一丢。

    飞莲双臂被人按着,啊啊几声,挣扎不得。

    混蛋。

    飞莲眼底透出此声怒喝,双眸圆睁,极力瞪着以往尊崇敬佩的殷主。

    “我不会伤害阁主。”

    “永远不会。”

    殷说。

    飞莲冷笑。

    摆明了不相信。

    “公子与她说这么多废话做什么?早晚都是个死人而已。”一名长须老汉不耐道。

    不想殷对此却意外地执着:“我说的是事实,不论你信,或者不信。”

    飞莲继续摇头冷笑。刚想啊啊几声,却无法出声,甚至有津液不受控制地滑落,沾湿了衣襟。她脸色一暗,愤懑绝望之际,一道清越的声音自虚空响起。

    “你信。”

    飞莲抬眸,就见一人从天而降,衣袂翩跹,落地无声。窈窕绮丽的身影纵然被长纱幂蓠遮挡了些许,却仍旧掩盖不住其中的风华绝代。

    “主子。”

    飞莲无声惊喜。

    “主子。”

    一直面无表情的殷,面容终于有了一丝轻微的波痕,他讷讷地望着许久未见的人,眸光似惊似喜。

    凤珺戎行至飞莲面前,轻挥衣袖,那掣住飞莲双臂的两人便若狂风扫过,跌出人群包围之外。凤珺戎一丝余光也未在他俩身上逗留,仅是伸手替飞莲合上下巴,道了句别冲动后,便转眸看向她找寻已久的殷,语意淡淡:“我只问你一句,茶馆兄弟的死亡,这其中有你的手笔吗?”

    殷脸色一僵。

    身体的动作远比嘴上的来地得诚实,凤珺戎眸色骤然冷凝,却还是理智地给了殷解释的机会:“为名为利抑或是为权?更甚是,有难言之隐?”

    殷一改往日知不无言言无不尽的作风,摇头道:“请恕属下无法告知。”

    “为什么?”

    殷继续摇头。

    “我可没有你这样残害手足的下属。”事不过三,凤珺戎不再强求他给合理的解释,鼻尖溢出一声冷哼,她道:“既然无法解释,那便拿命来祭奠兄弟亡灵!”

    话音落,凤珺戎气势陡变。

    若说过往日随和若风,此刻的凤珺戎,若刚出鞘的宝剑,锐光四射,料峭寒光尽显其间,凝滞的眉宇下澎湃的是汹涌的怒意和寒意。

    翩跹衣袂无风舞动。

    立锥之地寸寸开裂。

    近百名杏林高手惊骇,双眸暴凸,不可置信地瞪着人群中央的少女。悬赏榜上仅说对方武艺高强,却并未言及有这般出神入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