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神仙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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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肃风骤起,江水为竭。

    春帘挂珠涩涩发寒,摆荡之间刀光剑影,斩风断流。

    一股浓烈的杀伐气息开始充斥着这间阁楼。

    战端一触即发。

    “诸位都是具备一剑破天实力的高人,莫非真打算让这江右郡江崩陆沉不成?”木夜离轻笑一声,接连打了几个酒嗝。

    “那依酒仙的意思?”镜花微微蹙眉道。

    “这个好办,既然诸位都是宗门派首,身份尊荣,妄自争较,一来有失和气,二者荼毒生灵,何不让座下子弟一论高低长短,分决胜负。”木夜离道。

    “倒也不失为好法子。”狸阡陌轻抚怀中血狸,笑说。

    “喂,腥骚狸子,你不是说你们血宗不参与剑炉之争吗?”镜花阴冷道。

    “镜花门主多虑了,我血宗既然言明不参与剑炉之争,便绝不插手染指。”狸阡陌妖妖笑说。

    狸阡陌话一出,诸人皆是一怔。

    血宗素来形事诡秘,飘忽莫测,而温家剑炉却又天下翘首,九州争抢不休,血宗却反其道而行之,袖手旁观,这当中不得不让人怀疑其目的性。

    但既然对方主动退出,不参与剑炉之争,镜花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她拈花轻嗅,嘴角冷魅笑纹渐而舒展。

    少一个对手,总比多一个对手要好得多。

    “水月门主意下如何?”木夜离笑看照镜赏颜的水月。

    水月轻抚秀发,恬恬笑说:“世人皆言我水月镜花姐妹二人一心二用,难成一意,要我看分明就是一心一意嘛。”

    “既然晚辈两位师父都没有意见,就请酒仙前辈定个规矩吧。”齐子良当先说道。

    身为镜花和水月自小调教出来的他,极少能让他看到两位师父能如此的一心一意。

    “如此甚好。”

    木夜离爽饮一口烈酒,转向柳剑和百花仙子:“天剑与阁主的私人恩怨,鄙人不便多问。但既然两大高人相较,必将殃及鱼池,还请思量。”

    “酒仙劳心了,奴家虽浅陋,但也深明祸不及鱼池之理。”百花仙子咯咯笑说。

    “不知柳某与仙子有何芥蒂?”柳剑缓缓放下茶杯。

    十五年前的一面之缘,竟让对方衍生出欲取他剑元的举动,这让他十分诧异。

    “天剑若想知情,何不随奴家前来。”空中,打来百花仙子铃铃笑音,音随风散。

    多宝儿,渔老大齐齐掠身跟上。

    ……

    清风微起,

    光影随行。

    ……

    “师父?”温轻水抬眸碧空天剑剑光,秀眉微蹙。

    “温家小姐无须忧虑,柳仙师天剑傍身,世间难有匹敌。”润九淡淡道。

    天剑,可是传说一般的存在。

    柳剑圆满境六玄剑元,一剑可斩天,九州八荒,万千年来,难有比肩之人。

    他倒不担心柳剑安危,而是忧虑他与百花仙子之间的情愫牵扯。

    情愫斩不断,终难踏登上境大道。

    “先生是另有他想呢?还是与鄙人坐台看戏?”木夜离看向润九,朗笑一声。

    “当然是看戏。”润九爽爽笑说。

    “这世界大千,万亿之道,岂有‘闲坐春庭晚,一品幽清香,莫道百无聊,笑看红尘事’来得惬意爽哉。”

    “先生果真好雅致!”木夜离朗笑一声,一口大酒灌下,酒嗝一打。

    “前辈酒兴雅兴俱浓,晚辈又岂敢怠慢不力。”齐子良话未落,手中细小圆剑,早已直取温轻水而来。

    咔~

    两剑相撞。

    竹剑将细小圆剑挑开。

    “卑鄙小人!温家小姐尚有伤在身,暗箭伤人,算什么英雄?”叶落水厉叱道。

    齐子良略是一怔。

    对方手里仅是一把普通的竹剑,普通不能在普通,色泽泛黄亚麻,甚至几乎都要腐朽糜烂。

    剑身之中透散出来的神奇气息力量,却是叫他不由大吃一惊,只觉虎口震裂,不由痛颤。

    要知道,他可是天门门主亲传子弟,其修为早已跃进至入冥境二玄剑意,冲破三玄剑意也只在旦夕之间。

    其实力修为并不在温轻水之下。

    手中细圆小剑,踏浪剑,更乃是天门神剑,一剑封喉踏千里。

    他眯眼打量眼前少年:“小子,你又是谁?”

    “玉山积云,闭锁曲线峰,叶落水,恩师润九,座师闫和。”叶落水朗朗说道。

    润九悠悠浅品一口清香,心中甚为惬意,他欣慰的并不是少年一直以恩师称呼自己,而是眼前这个少年,再不是当初那个稚嫩少年了,而是成了真正的大男子,男子汉

    ——胸中万千气概,目眺九万华里。

    “玉山积云?”齐子良冷冷四字,说道:“既然与温家小姐同门之源,你是要替代温家小姐出战了?”

    “温师姐不介意师弟代表师门出战吧?”叶落水双手抱剑,拜揖。

    “叶师弟诸事在意。”温轻水莞尔一笑,对这位同门师弟,顿生几分关切之心。

    “请酒仙前辈作个见证,既然是一较长短,是决一胜负,还是相较生死?”齐子良朝木夜离拜礼道。

    “狸宗主和二位门主何意?”木夜离转向三人。

    “都是后生翘楚,才中佼俊,可别有何损伤哩,吃亏的还是…”狸阡陌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仅仅是妖妖笑说,后半句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刀剑无眼,既是相较,生死但凭天命。”镜花阴冷道。

    “谁家的孩子谁不疼…都是心头肉来着…”水月盯着镜中美颜恬恬笑说。

    “你闭嘴。”镜花阴冷呵斥。

    “你才闭嘴。”水月打断她,挑眉道:“我是说——自家的孩子自家哭,没那本事就别出来比划。”

    “这才是好姐妹。”镜花拈花惬嗅,阴阴冷笑。

    齐子良是由她亲自调教出来的弟子,对付眼前这名少年,简直绰绰有余。

    在天门利益之前,二人倒是鲜有的心意相通,一点灵犀。

    “既然二位门主心意一致,那便请开始吧。”待镜花狭长的阴冷笑声停落,润九方才放下手中茶杯,淡淡笑说。

    看热闹的,永远都怕好戏开场太晚。

    ……

    二人对立,但争一息。

    齐子良嘴角微微一勾:“叶少侠,但请拿出真本事,我剑下可无冤魂。”

    踏浪千里,一剑封喉。

    踏浪剑,可是与归一天剑列为四海八荒九绝之剑,位列第六。

    乃是天门神剑。

    当年天门始祖,东极圣尊,但凭手中一把踏浪剑,可是在巅峰期的润九手中走过三十回合,方才落败。

    不曾想,水月镜花竟然将这天门神剑授于了眼前这位修为只不过入冥境二玄剑意的齐子良。

    其重视程度可见一斑。

    “尊主,踏浪剑。”鬼伯浓浊眸子盯着齐子良手中细剑,转而一闪,九千年灵龟寿元生命,自然知九绝剑之一踏浪剑的神威,不由开始忧虑起来。

    润九微微抬手,示意无碍。

    叶落水虽然才刚刚步入炼体境一玄剑体,实力修为远远差齐子良一个半境阶有余,也并未领悟手中无忧剑当中的三十万年神力。

    双方强弱之分,但凭肉眼即可明会。

    但如果不让这少年多加历练,以实战充实自己,恐怕永远都无法成长起来。

    况且他的寿命已然无多了,不可能永远庇护授教于他。

    润九投来一道温和目光,洒落在叶落水身上,淡淡道:“落水,争较无长短,胜败本一念,他强任他强…”

    “我弱鸿毛不浮。”温轻水接过他的话,将后半句说了出来。

    润九摇头暗自苦笑,看来,温家小姐似乎…好像也和自己心有灵犀哩。

    “是,师父。”叶落水细致入微地琢磨着这段话。

    又朝温轻水道:“多谢温师姐指点。”

    “多加小心。”温轻水淡淡笑容。

    “还请齐兄赐教。”叶落水手中竹剑微微横扫。

    一道水流之声,惊骤长空。

    微微淡淡蔚蓝水茫之光,随风流所动奔涌不息,蕴蕴蓝波迎空而舞,风之所向,泓润水茫亦随往矣,蓝流所至之处,开化四野之光明,天地清明如玉镜。

    他的剑息比以前沉敛了,温和了,也随心所欲了。

    这是好事。

    如果问三知在场的话,定会之乎者也的来一句:“水润万物而不争,风翱九天而不显。”

    不争,不显,并非颓势!也非劣势!

    而是有容乃大!无欲则刚!

    “请接剑!”仅仅只是三字。

    哗~

    疾风卷荡。

    春帘悉数被斩截成缕缕青丝,随风遁散,徊在身边的只有丝丝缕缕飘絮。

    那仅仅只是从剑鞘脱离剑身之间迸溅出来一缕清风。

    却具有无穷神奇的力量。

    周身黑晶透亮的食指大小细圆小剑,径扑眼帘。

    无风,无浪,亦无声。

    天地世界静如死灰。

    细剑仅是凭空而来,静无声息。

    整个阁楼,瞬间肃杀如斯,万物败落,就连茶杯里的清茶都无形遁逝,茶壶‘嘎嘎’炸裂开来,窗台盆栽遁风而去。

    “叱~好强浑的剑意!”郡侯月关山不由暗呼一句。

    剑意,乃九州修行者冥入自身剑体之中的意念!

    意念强大者,单凭稚嫩的剑意境界便可斩天灭地!

    甚至无需臻进至无上高大的剑识,剑元…境界。

    剑意衍生万物,反之,剑意亦可荡灭万物!

    皆在修行者意念本心之善恶其间。

    “嘶~”叶落水暗呼一息。

    若硬接这一剑,江鹤楼必瞬间轰作虚无不可。

    “此间狭隘,另选它处。”叶落水道了一句,掠身疾走。

    “休走!”剑影破空而出。

    众人目光齐齐眺望江面。

    江水滚滔,惊涛骇浪。

    两人掠停空中。

    “小子,避而怯战,认输即可。”齐子良道。

    “齐老哥此言差矣,阁楼狭窄,恐误伤生灵,此间广阔,好施拳脚。”叶落水笑道。

    “好,广阔甚好,我还怕我剑收不回来呢。”齐了良轻笑道。

    “既是如此,便接我一招踏浪千里!”他嘴角笑纹蓦然一收。

    对方只是一个方步入炼体境的稚嫩少年,与他修为相差甚远,他甚至认为胜败只在一招之间。

    一剑骋驰千里外,踏浪无痕封喉间。

    细小圆剑破空疾驰,浪卷袭天,一浪奔千里,沿途迸溅穿石裂云之音。

    香江瞬间乾坤挪移,天地倒转。

    冲天浪潮汹卷九天而去,天惊云变,地动楼颤。

    “快看,神仙打架啦!”有人突兀锐呼起来。

    游客奔走相告,潮流涌来。

    神仙打架,岂有错过之理!

    “快跑啊,江水漫楼啦!”转间惨嚎不绝,呜呼连天。

    “是真地震!”

    “江崩啦!”

    “陆沉啦!”

    “救——命!”

    宾客纷纷没入汹潮,陷江而去。

    惨嚎不绝,哭声震天。

    “糟糕!”叶落水呼了两字,掠身去救。

    “自己尚且待死之躯,还有心思去救人!”浪海中,打起一道冷哼声。

    方才救起三人,丢落楼台之上,转身便被汹涌潮浪拍出百十丈开外,将他拍打得有如涛中浮萍,七零八落。

    好不容易逃出汹浪,还未立稳身子,身后一道凛厉剑气,直透后心窝。

    “该死!”看来当真不可一心二用。

    叶落水丝毫不敢大意,疾抽身来挡,手中竹剑奋力一扬。

    那只是从漫天浪海之中分流出来的一股细小的水浪。

    平凡至极。

    咔咔咔~

    震穿耳膜的剧烈炸响。

    径扑眼帘的细小水浪与手中竹剑发出‘嘎嘎嘎’的碰撞炸裂之声,直震得他虎口崩裂,污血漫流,经骨痛颤不休,豆大的汗珠从他清秀如水的面颊之上落如雨下,身子颤颤巍巍,摇摇欲坠。

    那只是一股细小水浪。

    却带着穿天透地的凛厉锐锋。

    “这是一把剑!”叶落水惊呼一句,后知后觉。

    水剑刺击在竹剑之上,水花溅洒出去,连空中气流都瞬间无情吞噬,窒息窘迫压袭而来。水花散去,逐渐幻化出那食指大小的晶黑剑身,寒光闪烁,凛厉的剑锋将竹剑上的亚麻枯皮片片吞噬,化作虚无,‘嘎嘣嘣’的炸裂之声震耳欲聋。

    “不好,竹剑要裂了!”叶落水暗呼起来,心中一凛。

    “小子,以大欺小,以强胜弱,本非我意,也非何光彩之事。但既是决斗,便也由不得我了!”齐子良嘴角微微一勾,手中踏浪剑奋击而下。

    轰~

    浪海崩炸,

    天惊地颤。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如闪电掠空,随漫天暴雨直坠江面而去。

    ……

    阁楼里,几人惬意品香观戏。

    “拿把破竹剑,就于人前比划,当真不知天高地厚。”镜花阴冷笑说。

    “镜花门主何以自抬身价,要知我玉山积云也并非什么庸才之地。”温轻水轻笑道。

    “可能镜花门主对于爱徒过于高看了吧。”润九拿起茶杯。

    “这位先生何意?”镜花皱眉冷冷看他。

    “先生何意?”水月照镜的手一顿,月颊愠色微起,接她的话,继续问。

    “并无何意,只不过戏马上就要落幕了,有些意犹未尽罢了。”润九浅饮一口茶,淡淡道。

    “先生此言莫非小看我天门不成?”镜花柳眉一挑。

    余光中,一幕影像响突兀撞闪眼帘。

    惊得她花容失色,手中拈着的玫瑰突兀一抖,失声起来:“什么?这…这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