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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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早,郑福毓在尤氏那儿请过安之后,便动身往老夫人严氏的兰桂园去。

    在外头,郑福毓便听见了柳姨娘和严氏说话的声音,只不过声音不大,她也未听见什么,但是严氏的大丫鬟晚玉都守在外头,也不难猜了。

    晚玉一见是三姑娘,先是给三姑娘见了安,便向内禀报了一声,随后撩开了纱布翠玉珠帘。

    “孙女给祖母请安。”她走上前,规规矩矩地请安,动作标准,让严氏颜色好了几分。

    “来来,毓姐儿坐到祖母身边来。”严氏慈爱地对郑福毓招了招手,招呼她坐过去。

    郑福毓说了一声“谢祖母”便乖巧地坐了过去,对柳姨娘看了一眼,便笑道,“柳姨娘也在呀。”

    柳姨娘见到郑福毓,心里自然是没几分好颜色,但是又不能表露出来,只得站起身,恭恭敬敬地给郑福毓福身行礼,“婢妾给三姑娘请安。”

    “柳姨娘多礼了。”郑福毓笑吟吟地受了柳姨娘地礼,余光瞧了瞧祖母,祖母也并无不满,她便又说道,“祖母可是在愁二姐姐的病?”

    严氏看了她一眼,言哥儿的事儿她又不得在一个未出阁的孙女面前说,她只得说道,“是啊,柔姐儿病了几日了也不见好。”

    “祖母无须过忧了,二姐姐吉人天相。”郑福毓乖巧答道,小女孩儿轻轻柔柔地声音,让严氏心里舒服了些。

    柔姐儿的病,一直也是教严氏十分担忧的,自小到大,一直都是药养着的,毓姐儿这身体,若是放在平常人家里,那还能活到如今的年纪?毓姐儿而和柔姐儿都是她的娇娇孙女儿,她哪有不疼的道理?

    “好孩子。”严氏摸了摸小女孩儿的发顶,叹了一句,她自然也希望柔姐儿快些好起来,柔姐儿今年已经十三了,和毓姐儿都已经到了可以说亲的年纪了,虽有人向柔姐儿说了亲,但是那些人家严氏瞧不上,自然是回绝了的,若是柔姐儿身子好了起来,说亲的人家多了自然可以挑好的了。

    “祖母同柳氏还有些话说,你早些回去罢。”

    听了严氏的话,郑福毓站起身福身行礼后便退了下去,走前看了柳姨娘一眼,和柳姨娘目光相对,她扬起嘴角笑了笑。

    出了兰桂园,她站了一会,她不会猜错的,以严氏对三哥的疼爱,自然会出手将那事摆平,柳姨娘是三哥的生母,自然也会出些主意的,三哥的事,对郑府肯定是有负面的影响,即便是最后被压了下来,三哥也没有改变什么,这事,祖母和柳姨娘会想尽法子压下去,压下去也无妨,不过祖母和柳姨娘应当不会想到东窗事发罢?

    想着,她勾了勾唇角,对身后的青陵和青柳说道,“这花开的真好。”

    青柳看姑娘眼睛看着的花,笑道,“姑娘可要奴婢将这花摘了?”

    郑福毓摇了摇头,轻轻笑道,“花是美,若是摘了,便没了生气了,那就不美了。”既然是美花,那便让它肆意生长。

    “都几日了,也不知二姐姐身子如何了?”她喃喃道,然后对身后的丫鬟说道,“青陵随我去烟云阁,青柳会明珠将二叔送来的那副春日图取来,我记得二姐姐是喜欢的。”

    少女穿着一身海棠色轻薄地蚕丝绣山茶花的锦裙,挽着双平髻,两侧戴着红珊瑚珠子珠花,两边各戴了一支墨玉刻凤纹的玉簪,少女面上笑意浓浓,眉眼带着稚气,但又不失明艳,那浓浓地笑意,与眼中散开的温柔,让两个丫鬟一时之间不知是何想法,这般看起来,姑娘似是与二姑娘真的是姐妹情深了。

    过了一道长廊,便是郑府的花园,花园边上小路岔开,郑福毓和郑福柔的院子,一个在南一个在北,南边与北边的院子相差不大,修葺都是同等地十分精致,府里的两个姑娘,所用皆是同等的,在吃穿上头,两位姑娘不分嫡庶,但是,这嫡庶是众人都知的,北边的院子固然再好,也好不过南边去。过了院子,走北边的一道路,不过一刻钟的时候便能看见烟云阁了。

    守在外面的丫鬟一见是三姑娘,连忙欠身行礼。

    “我来看二姐姐,莫非还要通传一声?”少女笑的明艳,目色柔和,让守在外头的两个小丫鬟心中一颤。

    三姑娘自出生以来来过烟云阁的次数,掰着手指头都能数的过来,府里头谁不知道两位姑娘不合?小丫鬟不敢说什么,连忙请三姑娘进去,三姑娘可不是她们这等小丫鬟得罪的起的。

    烟云阁的构造和明珠楼大不相像,里头花草居多,郑福柔喜欢花草,也爱诗文,所以这烟云阁的建造让人觉着这院子的主人是个似仙似画的人儿,不过这样觉得倒也不错,郑福柔的容貌确实是上乘的,自小身子偏弱,较其他人多了几分娇弱,一颦一笑,真真是似是那画里走出来的不是人间烟火的仙子,叫这满院子的花尽失了颜色。

    郑福柔这厢初愈,脸色微微苍白,戴着丝丝红晕,十分好看。她挑了件月花白绣白玉兰的广袖长裙,一头青丝挽在脑后,佩戴了一支成色上乘的玉簪,长裙下是一双淡紫色纹绣蝴蝶采花的绣鞋,上面蝴蝶的翅膀上的花纹嵌了豆子般大的珍珠。她正在给池塘里的金鱼儿投食,回头便见那一抹海棠色身影,手微微一顿,她便笑了起来,如同那□□融融的娇花。

    “二姐姐瞧着气色好了不少了。”郑福毓对身后的青陵摆了摆手,示意青陵不必跟上来,然后莲步轻移,走到郑福柔的面前。

    郑福柔屏退了边上的丫鬟,也笑着回道,“是呢。”

    池塘里的鱼儿在荷叶下游得欢快,时而跳起来争夺水面上漂浮的鱼食。

    “三妹妹来看我,倒是我失了礼了,竟连茶也未伺候。”她走到亭子里的雕刻荷花游鱼图的石桌前,将一盘子鱼食放了下来,然后用锦帕擦拭着一双扮嫩的青葱玉手。

    “都是一家子姐妹,我莫不是还要贪你一杯茶?”郑福毓笑了起来,笑容明艳,如同含苞待放的荷花。她也走到亭子里,“前几日听闻姐姐病的不轻,瞧着今日气色这般不错,我倒是放下了心了。”

    昨日才看见郑福柔病怏怏的模样,她倒是不知何时郑福柔病好的这么快了。

    “昨日吃了药,好了许多了。”她微微一笑,在石凳上坐了下来,一只手按了按胸口,秀眉微蹙,果真是我见犹怜。

    “如今天气大,二姐姐可不要贪凉,这夜里凉快的很,二姐姐身子本来就差,可要注意些了。”郑福毓勾了勾唇角。

    郑福柔面色微变,极快地将面上的阴郁一扫而过,“多谢三妹妹的关心了。”

    “我倒是知道姐姐身子弱,但是也难免听到一些闲话。”

    她所谓的闲话无非是父亲一回来,郑福柔就病了,这父亲一走,郑福柔又可每日去给严氏和尤氏晨昏定省请安了。

    “不知妹妹的话什么意思。”她抬着头看郑福毓,一双好看的眼里蒙上了一层水雾。

    郑福毓看的心里一阵恶心,就是这个样子,她最讨厌地就是郑福柔的这个样子,若她是男子,若她不清楚郑福柔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人,她也一定会喜欢郑福柔的,可惜可惜。

    两个人都看对方不顺眼,早就撕破脸了,郑福柔才懒得惺惺作态,反正这里也没人值得她们两个在这儿装姐妹情深。

    “我真是来关心姐姐的。”

    “三妹,我不知道你为何对我这般大的意见,我怎么会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她突然提高了声音,声音哽咽,眼中的水雾似乎下一刻便要化开来。

    “二姐姐可是冤枉我了,我这不是想让二姐姐快些好起来,祖母这几日可是愁眉不展的。”她笑了笑,在郑福柔身边的位置坐下,做戏,一向以来是郑琦毓柳姨娘的拿手好戏,做戏,除了郑福柔和柳姨娘,莫非她还不会不成?

    大户人家的姑娘就是这样,自小就被这样教导过来的,若是说还有什么称得上天真无邪的姑娘,那只能说,那姑娘做戏装样子的本事已经达到登峰造极的本事了,就如同她们两姐妹,笑着说话,却似茫茫战火,你见不惯我,我也见不惯你,两人自小就斗,早几年两姐妹也是好过的,不过那都是以前的事儿了。

    “小时候我们那般好,至今都不知我们姐妹俩怎么会如此。”

    “二姐姐知道严家的表姐罢?”她话锋一转,“与其在父亲那儿争,不如和两位表姐争,祖母可是极喜欢表姐的。”

    提起严家的两个表姐,郑福柔眯了眯眼睛。

    严家是是老夫人的母族,严家的两个表姐呢,正是严氏胞弟的两个孙女,都是胞弟独子的嫡女,两姐妹父母双亡,严氏担心弟弟教养不好亲侄子留下的两个骨血,便接到京里来了,又怜惜两个姑娘自小失了双亲,都是当城孙女来疼爱的,只不过一个月前因为回去祭祖了,所以一个月不在府里,算算日子,这两个表姐也该是回来的时候了。

    那两姐妹也是个有心思的,一张甜嘴讨了老太太的欢心,转头两姐妹又来讨好郑福毓,郑福毓对她们都是半冷不热的态度,没办法两姐妹又去讨好郑福柔了。因着老太太的疼爱,两姐妹在府里也跟个正经的郑家小姐一般,吃穿用度,丝毫不比府里的正经小姐差多少。

    郑福柔心中一堵,争?把她和严家那两个放在一起比较?

    “我难点比你差了?容貌还是才情?”

    她也不顾两个人作秀的姐妹情深,站起来问她,两人都是郑家的姑娘,明明自己比她出彩许多,就因为这么一个身份吗?她实在是不服i!

    “我们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儿,我是嫡女,你呢?”说完,她笑了起来,看着郑福柔的脸气的煞白。

    “你!”她气的捂着胸口直哆嗦,喘着气,身形摇摇欲坠,似是下一刻便会晕过去一般。

    “我?二姐莫不是要被我气昏过去了?”她冷笑一声,靠近了郑福柔,在她耳边说道,“二姐姐好大的忘性,那年祖母寿辰,姐姐莫非是忘了?”

    郑福柔面色一白,殷红的嘴唇上留下一排牙印。

    两姐妹确实是好过一段日子的,也就在几年前,她把郑福柔的讨好,当做是姐妹情深,那时府中老太太六十大寿,宴请了不少人,向来男女不同席,郑福柔拉着她去瞧以为据说是京城无双公子的人,两个人都躲在假山后面看,才听见男人说话的声音,郑福柔就将她推了出去,正好摔在外男面前,还折了腿,可把老太太气坏了,罚郑福毓跪了一晚上的祠堂,女儿家的名声何其重要,她却去偷看外男,幸好她当时年纪小,不然不知廉耻的名声就盖在她头上了,两姐妹的关系,就这么崩塌了。

    因为那回,郑福毓也留下伤痛,一到下雨天,以往裂骨的脚踝处便通的厉害,郑福柔也来给她道过歉,还去老太太那儿请罚,老太太罚是罚了,但是这一到下雨天,脚一痛起来,她就忘记不了当日郑琦毓推她的那一把,不管是失手还是有意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