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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心意·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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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子河脸上露出一副我知道你会这样说的表情,手伸进袖中,巫颜以为他要拿出什么令人惊讶的东西来,结果还真让人惊讶,因为他拿出来的只是一条帕子。他将手帕递到了巫颜的面前,说了声“给你”。

    可他手上的帕子并不是之前扔到水里的那一条,巫颜不解的看向夏子河,也没有伸手去接,让夏子河手干巴巴的伸在空中,他只得耐着性子解释道,“那条帕子已经弄丢了,无法完璧归赵,只好还你一条新帕子,以表诚心诚意。”

    “既然那条帕子已经丢了,我要你的这一条也没什么用,算了。”

    “那,颜儿是不计较了……”

    “唔,你堂堂一个皇子都来向我道歉了,我怎么可能计较呢,总给要您这个面子呀。不过……”巫颜眼睛一弯,娇俏一笑,将夏子河拿着帕子的手推回去,笑道,“这欠着的还是得记着,将来债滚债利滚利滚成大人情了,你再还我也不迟。”

    伸出的手瞬间却被陌生的手抓住,肌肤相触间有帕子柔软顺滑的掠过手背,手帕上透过微微的暖。巫颜吓了一跳,赶紧将手抽了回来,她鼓起眼睛看向对面的少年,却见少年仍旧保持着原先的姿势,那只抓着帕子的手仍旧伸着,握着一掌的空气,却不肯收回,眉目含笑,正低头凝视自己。

    “怕了?你这只老虎也会怕人?”夏子河将帕子扔到巫颜怀里,含笑道,“就当做是利息,收下吧。欠债的可是大爷,你不收,我就当两不相欠了。”

    那块帕子被风吹起,眼看就要被吹走,巫颜无可奈何的将帕子抓在手中,却见帕子一角沾染一点红痕,像是用过的,她疑惑着,开口问道,“这块帕子是新的?”

    一抬头就看到夏子河脸上的笑意,巫颜就知道自己说对了,“你既然是专程来道歉,怎么帕子却是用过的,太不诚心了吧。”

    夏子河笑得没心没肺,“我不过是要进宫见我的父皇,顺道来看你,看你有没有生我的气。”

    巫颜被他给气坏了,将帕子扔回到他身上,一句话也不说,转身就走。

    “巫颜巫颜,是因为容貌出众,所以才叫这个名字吗?”

    头顶有鸟雀经过,瞬间飞入了枝叶中,引得檐下无聊的小白扑翅追向它们的歇脚处,将鸟雀惊吓得闹出一阵动静,赶紧飞远了。身后,陷入诡异的安静中,少年的声音失去慵懒悠闲,恍若呓语,却偏偏太安静,听得格外清楚。巫颜脚步微停,回过头去,没好气的说了一声,“要你管。”

    “我当然管不着,因为我也喜欢这个名字。”夏子河声音轻飘飘的,风一吹就散了,他的目光落在帕子身上,此时抬眼看向巫颜,眼神是异样的深邃,却清浅得能在他的眼中看到自己的身影。

    巫颜浑身都不自在,扭过头便要走开,手却被人再次抓住了,抓得那么紧,不管怎么挣脱也挣脱不开。那个抓着自己手的恶人偏偏声音还如影相随的跟来,在耳畔绵绵柔柔,缭绕不肯散去,“你可知道,这些天,闭上眼却总是想到你,明明身边那么多的美人,却偏偏只想看到你。是不是,你对我使了什么法,让我这样不像自己,我都要疯了,为何你却要走开,为何不敢听?嗯?”

    少年的脸近在咫尺,长睫毛微微眨着,薄唇里呼出的气落在面上、耳朵上,是恼人的暖,灼人的热,她避不开,狠命抬脚踩向他的脚上,他没料到,中了一记,吃痛的瞬间手上劲道一松,巫颜趁隙跑开,站在他伸手不及的安全极力对他做了个鬼脸,喊道,“想骗我,开我的玩笑,哼,我可不好骗。”

    夏子河抬起脚扭动了一下,脸上神色已露微恼之色,“还好你不算太笨,知道本皇子在开你的玩笑。但是,你怎么可以这样,”

    随着少年的声音传来,空气像被什么狠狠抽打了一下,似乎有什么凭空而来,迅不可挡的缠向了巫颜的腰间,巫颜只觉得自己像是一只风筝,无力挣扎,被腰间之物狠狠的甩向不可控制的方向,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扯回庭中,眼看就要撞向庭院旁的松树上,缠在腰上的东西又生硬的将她的身子往回一拉,但她还是撞到了什么东西,好在软绵绵的,撞痛会撞痛,却不会受伤。

    待低头,看清缠在腰间的东西赫然便是那日夏子河送与自己的鞭子,巫颜皱着眉头看向被自己撞到的夏子河,他也皱着眉头看向自己,两人因为都因为被撞得生痛,并没有发现两个人的身体其实挨得那样近,彼此的气息都落在对方脸上,绞在一块。

    玩累了的小白身影出现在头顶上方,它无声无息的滑翔落向庭中,它似乎看出巫颜腰上被鞭子所缚,身子被人所困,想也不想就要往鞭子的另一端啄去。

    “公子小心!”段少白的声音凭空响起,好在,被鹰鸢攻击之前,庭中的两人都被唤醒了。夏子河瞬间松开了手中的鞭子,然而鹰鸢小白却仍旧带着攻击性的扑向夏子河的身上,惊得巫颜死命的喊了一声,“小白,快回来!”

    一阵风狼狈的从庭中落下,小白迅猛的身形一滞,从半空中跌下来,一颗小石子“啪嗒”一声,与小白同时落在了地上,坑坑洼洼的水潭里溅起泥水,在小白的哀怨鸣叫声中,一身羽毛已被溅湿。

    巫颜叫了一声“好险”,扑向地上的小白,眼睛却先看了一眼身边的夏子河。夏子河鬓发微乱,眼睛却仍旧是笑着的,“不知你是先担心我,还是鸟儿。”

    他没等巫颜回答,抬脚走了,远去前半回头的侧脸上,似乎唇边还若有若无的挂着一丝笑,巫颜总以为他会转过身说些什么,可他终究是走远了。院门口站着的是一身青衣的段少白,他匆匆赶到夏子河身边,似乎想查看夏子河是否手上,却被夏子河竖起的一只手给拦住了。这两人渐行渐远,巫颜看着他两人消失在院门口,恍惚间风吹水珠坠落,滴落脸上,庭中寥落无声,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有那条鞭子寂寞的落在一旁,提醒着人们它的突兀存在。

    远去的宫道上,一个青衣男子开口提醒道,“公子,玩笑话说多了可别当真了。”

    他身前走快几步的夏子河想也不想就回答,“我知道。”

    他们沉默着继续走向远处,身穿烟灰色长衫的少年突然止住脚步,看向阴云不展的天空,“既然假可乱真,真假混淆,就算当真也没什么要紧的,顶多再假装什么都没有过就是了。”

    “公子……”

    少年轻笑了一声,声音是说不出的疲倦,眼睛深处似乎却有一丝光,仿佛细微火种隐忍燃烧,“少白,你知道吗,当年母妃曾为我求过一卦,说我将死在离宫时。皇子十八岁离宫开府,我居然活不过十八岁。不过,这么多年了,早就无所谓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发慌,像是有些舍不得。茶楼上,听说书人谈相思,烟花场中,看痴男怨女恨离合。情之一字,到底是痛苦还是快乐,为什么却能叫人甘之如饴,我向来不理解,今日,却有些懂了。”

    他身旁的段少白低低叫了一声“公子”,却无法宽慰出任何话。倒是风低低掠过,一路惊起枝摇草动,像一路在细细低语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