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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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从郊区回家的路上,宋飞澜一直没说话。陶源通过倒车镜看了他一眼,说:“一会儿路过市中心,买两斤鸭脖怎么样?或者去吃火锅?”

    “好。”宋飞澜知道他这是在帮他调节情绪,便勉强挤出个笑应了,又说:“鸭脖还好,火锅就算了,我想吃粥。”

    “那就回家做粥,反正时间还早。”陶源说。

    早晨出门时还是大晴天,晚上归家时就下起了雨,陶源一路小心翼翼开着车,宋飞澜一改往日喋喋不休的作风,今天出奇的安静。行至市中心的卤鸭店,宋飞澜说:“你别下来了,我去买。”

    春雨如油,淅沥沥打在车窗上,陶源锁了车跟着宋飞澜跑到卤鸭店门口,指了指旁边的一家奶茶店,问:“要不要喝?我去帮你买。”

    宋飞澜成年之后就没怎么喝过奶茶了,当时他留学在外,街上罕有中国人开的奶茶店,英式奶茶什么添加剂也不放,稀得没味道,而且也没有珍珠,他不爱喝,慢慢也就戒了。

    陶源还记着他少年时的口味,想讨他欢心,宋飞澜领情,笑着说:“要原味儿,多点珍珠。”

    陶源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领命去了。留宋飞澜在原地叹了口气,看着鸭店柜台前排的队伍,老实站在了最后,今天周日,哪儿哪儿都是人,连吃鸭的都比平时多。

    屋漏偏逢连夜雨……宋飞澜觉得,遇见陶源大概花光了他这辈子所有的运气,以至于买个鸭都断货,轮到他的时候柜台里已经没有鸭脖了。

    大妈手里拿着食物夹子,嘴上带着口罩,冷漠地看着他,说:“要什么?”

    “鸭脖。”

    “没有鸭脖了。”

    “鸭头呢?”

    “没有鸭头了。”

    “鸭胗呢?”

    大妈拿夹子划拉了两下,铲了铲盘子里的鸭胗,说:“还有五个。”

    “称一下吧。”他身后已经没人排队,宋飞澜怀疑这大妈在整他。

    “还有鸭翅、鸭肝、鸭肠,全要了我算你便宜点。”大妈看了看门外的雨,说:“卖完我就关门了。”

    “六点就关门?”这生意做得也太随意了吧?市中心寸土寸金的地方,六点钟就关门?

    “我儿媳妇今天生孩子,赶着回家抱孙子。”大妈说。

    怎么他宋飞澜就那么倒霉呢?凭什么买个鸭也得他兜底?凭什么别人回家抱孙子他就得吃塑料管儿似的鸭肠呢?凭什么呢?

    “不要,只要鸭胗。”宋飞澜难得不善良了一回,同样以一张冷漠脸回馈大妈。

    他话音刚落,陶源就冒着雨进来了,问:“买好了吗?”

    宋飞澜从柜台接过只有巴掌大的一小袋鸭胗,在他的眼前摇了摇,沮丧地说:“没有鸭脖,鸭胗也只剩下五个了。”

    陶源看着他笑,说:“没关系,我不爱吃这个,你吃。”他又举了举胳膊,叫宋飞澜看他手里的奶茶杯子,说:“放了很多珍珠。”

    其实他也没那么惨……宋飞澜看着陶源的笑容,瞬间就释然了,回头对大妈说:“剩下的全装了吧。”

    两人拎着食物回到车上,宋飞澜忽然说:“陶源,咱们车|震吧。”

    “……”陶源回头看他,还没反应过来似的。

    宋飞澜便凑上来亲了他一口,陶源捞着他的脑袋回吻了几下。宋飞澜犹不满足,嘴里一边说着一些淫|乱不堪的话,一边迈着腿想从后座跨到前面去,奈何车里空间实在有限,由不得他作妖,一条腿刚跨过去就被卡住了,幸亏早年练舞还有些底子,不然这一下得进医院。

    陶源没来得及心疼他,看着他歪着脖子卡在车中间的样子,先绷不住笑起来。

    “你还笑?”宋飞澜的裤子有点紧,裤裆绷着他的蛋,勒得很难受。“我都快哭了。”

    陶源还是笑,一边笑一边说:“你等一下我把天窗打开。”

    天窗一开,雨水马上迫不及待地对着宋飞澜脑袋兜头淋下来,他只有一边淋着雨一边欲哭无泪地把腿伸回来。陶源已经笑得快抽过去,整个人抖得像得了帕金森。

    “陶源同志,你还是不是我的亲亲老公?人性呢?还有没有人性?”他一边脱了外套擦头发,一边说:“你一定是被魂穿了。”

    陶源把暖风打开,又脱了自己的外套递给他,笑着说:“你太二了。”

    “……”宋飞澜不接他的衣服,一边扑倒在后座上作瘫死状一边说:“我不跟你世界第一好了。”

    “那你想跟谁?”陶源还在笑,把外套又扔到他身上,说:“穿上,坐好,系好安全带。”

    宋飞澜坐起来穿上陶源的衣服,他身高一七八,陶源一九二,衣服整整比他大了两个号,宋飞澜像裹了件道袍似的,歪着头看着车窗外冒着雨来来往往的人群。

    路上有点堵车,两人到家的时候是七点钟,现做饭已经来不及,便在楼下的状元粥胡乱吃了些填肚。上楼的时候宋飞澜因为吃得太多,一路仰着脖子走,说怕一低头鸭肠就从他嘴里掉出来。

    陶源一边扶着他一边笑:“你像个孕妇似的。”

    宋飞澜听他这样说,侧头看了他一眼,问:“你想要孩子吗?”

    陶源点了点头,还以为他会善解人意地说那我们去代孕吧,结果宋先生非常镇定地说:“今天晚上就把我孕吧。”

    陶源:“……”

    宋飞澜晚饭吃得太多,一直到半夜还觉得胀,凌晨的时候胃里终于翻江倒海起来,又怕把陶源吵醒,便小心翼翼光着脚到客厅的卫生间去抱着马桶吐。刚吐了几分钟,客厅的灯就亮了,陶源光着膀子只穿了一条睡裤走过来,问:“是不是晚上吃坏肚子了?”

    宋飞澜嫌自己吐得太脏,摆着手叫他出去:“你别过来……太恶心了。”

    陶源也不答话,手里拎着他的拖鞋,蹲下来帮他套上,看见马桶里的秽|物并没有什么反应,又转身到洗手池那里接了杯温水给他漱口,问:“特别难受吗?”

    宋飞澜赶紧按了冲马桶的开关,把里面的秽|物冲掉,漱了漱口刚想开口说话,胃里忽然又翻涌起来,还来不及站直身体就又趴下去吐。陶源在旁边守着他帮他拍背,说:“去医院吧?”

    “不用。”宋飞澜胃里不停地反酸,像有人在揪着他的肠子一样,难受得要命,头上冒了一层冷汗。陶源叫他靠着自己,拿热毛巾帮他擦了擦脸,问:“好一点没有?”

    宋飞澜靠着他轻轻点头,手脚都软|绵绵的,却还有心思玩笑,说:“老公,我大概是怀上了。”

    陶源低头亲了亲他的鼻尖,说:“别在我面前逞强。”

    宋飞澜整个人靠着他,笑了笑,快要断气似的说:“陶源,我爱死你了,我要跟你试遍所有play。”

    陶源看着他的样子,心疼得要命,问:“还想不想吐?”

    “不吐了,吐干净了。”宋飞澜腿都软了,嘴还没软,絮絮叨叨说:“可能是今天买得鸭子不干净,卖鸭子的大妈太可恶了,我那么善良地帮她兜底,她竟然卖我变质的鸭子。”

    陶源看着他脸色煞白嘴还不停,一时哭笑不得,将他打横抱起,宋飞澜便软乎乎靠到他肩膀上,小声说:“陶源,从小到大,还没有人在生病的时候这样伺候过我。”

    “以后我伺候你。”陶源说:“等你老年痴|呆了我也伺候你。”

    “……我并不是很想老年痴|呆。”宋飞澜想了想,又软|绵绵说:“不过就算我老年痴|呆什么都忘了,也一定会记得你。”

    陶源又亲了亲他的额头,稳稳抱着他走进卧室,将他轻轻放到床上,说:“有没有好一点?”

    宋飞澜点点头:“好多了,应该就是吃多了,没什么大毛病,吐完我就困了。”

    陶源笑了笑,把他额头上软软的刘海撩|开,凑过去额头相抵,测了测温度,确认他没有发烧,才说:“困了就睡吧,下回身体不舒服一定告诉我,不要自己扛着。”

    宋飞澜大概是真的困了,已经闭上了眼,拉了拉陶源的手说:“你上来,抱着我睡。”

    陶源便脱了鞋上去将他揽进怀里,宋飞澜软而绵长的呼吸喷在他颈窝,让人觉得很安心。

    两人折腾了半夜,第二天早晨天一亮,陶源就醒了,先|摸了摸宋飞澜的脑袋,发现他睡得像头猪一样,才放下心。宋飞澜像条八爪鱼,整个人缠在他身上,还巴咂了两下嘴,说梦话:“……老公亲亲……”

    “……”陶源一边笑一边低下头亲了亲他。心想,这哪像二十八的人?分明是八岁。

    陶源刚挣脱他的怀抱|坐到床边,宋飞澜也醒了,眯着眼睛看他,问:“今天要去上班吗?”

    陶源嗯了一声,说:“还难受吗?”

    宋飞澜摇摇头坐起来:“困得难受。”

    “你在家休息吧,中午我回来做饭。”

    “不。”宋飞澜困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还很坚持:“我去办公室睡。”一边打着哈欠下了床,一边说:“改天让人往我那个屋放张床,这样咱俩中午还能在公司午睡。”

    昨天晚上的雨断断续续下了半夜,早晨出门地面上还有些痕迹。宋飞澜一边走一边困得涕泗横流,还跟陶源说:“上了年纪真不行了,熬个夜像被掏空了似的。”

    陶源笑他,刚要说话,忽然听见一声十分微弱的叫声,他眼神儿好,宋飞澜还迷茫着,便见他长|腿一迈踏进了小区的花坛里。

    “老公,这牌儿上写着禁止踩踏草坪。”宋飞澜话音刚落,陶源已经脱了外套放到草地上,兜了什么东西站起来。“什么东西?”

    “猫。”陶源一手兜着衣服,一手掀开一点给他看,里面赫然躺着三只小猫崽。

    “这是刚生出来没多久吧?”宋飞澜看了一眼,小猫身上湿漉漉的,大概是草丛里的露水,都是半死不活的样子,眼睛还没睁开,其中有一只一动不动,像是已经不行了。“怎么办?有老猫吗?”

    “应该没有,先弄回家吧,不然等老猫过来它们就已经冻死了。”陶源说:“你先抱着上楼,我去买奶粉和针管。”

    宋飞澜点了点头,又看他身上只穿了一件衬衣,说:“你抱上去吧,我去买,不然你上楼穿件衣服也行。”

    “不用了,快上去。”陶源已经一路小跑着走了。

    宋飞澜只好一手将猫崽兜进怀里,另一只手伸进去摸了摸,感觉其中两只的身体都凉了。三月底已经停止供暖,他一回家先找了个鞋盒,垫了件t恤把小猫崽放进里面,然后打开卫生间的浴霸,搂着鞋盒坐在马桶上,过了一会儿,被热出了一身汗,猫咪还是没什么动静。宋先生想了想,翻箱倒柜找出了一个暖水袋,灌满温水,裹上t恤,叫小猫们趴在上面,然后像个雕塑一样,继续搂着鞋盒坐在马桶上享受浴霸的照耀。

    陶源一路小跑着回来,出了一身汗,手里拎着一罐奶粉和几个针管,满屋子乱转四处找不见人影,喊了一声:“你在哪儿呢?”

    “厕所!”宋飞澜坐在马桶上热出了一身汗。

    陶源拿着奶进来,就看见他手里像捧着个炸药包似的,不禁笑出声:“你跑这儿来干嘛?”

    “屋里没暖气,这儿暖和,它们都快冻死了。”宋飞澜又瞅了一眼鞋盒里面,说:“又活了一个,还有一只从头到尾一动不动,估计是不行了。你买来东西了?”

    “嗯。”陶源说:“你先等一下。”他跑到厨房冲了一碗奶粉,又用针管吸了两管。

    卫生间里隐约传出小猫微弱的叫声,两个大男人坐在浴霸底下,浑身都闪烁着暖黄色的光芒,一人一只猫崽托在大|腿上喂奶,其中一只比较健壮,舌头舔|着针管舔得啧啧作响,另一只虚弱得狠,只能慢慢地勉强吞咽。

    还有一只卧在鞋盒里,原本一动不动,此时身体也随着呼吸微微起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