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最强战神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妖夏

一秒记住【三界小说网 www.xs3j.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按理,他们从外头回来是要给宋氏请安的。

    不过宋氏素来周道,特意派了屋里的丫头素杏来交代一句“夫人说了,今日已是累了,大爷和大少奶奶自去休息便是,不必特意过去一趟了。”

    谢晚春勉强笑了一笑,问候了几句宋氏的身体,这才起身回去。她和王恒之还算是有默契,一个回房间休息,一个去书房看书,皆是一言不发,各自走各自的路。

    琼枝和碧珠两个自是跟着谢晚春的,暗暗瞧了她的面色,都噤若寒蝉,待回了房间才悄声交代了下头丫头,叫端茶水和水盆帕子来伺候。

    屋里的几个丫头哪里不懂颜色,连连应声下去,不一会儿便用小茶盘捧了一盖酽酽的茶水过来,服侍着谢晚春喝了几口。琼枝则是亲自拧了帕子,用温热的湿帕子替谢晚春擦了擦面。

    谢晚春这才稍稍缓过来,指着刚刚搁到地上的三盆牡丹,淡淡吩咐碧珠道:“那盆红色的牡丹花送去给三妹妹,粉色的则送二妹妹,就说是我这个嫂子送妹妹的,权当是给今年牡丹宴留个念想吧。”

    碧珠连忙答应了,从外头找了两个有力气的婆子过来搬花,又顺嘴问了一句:“这白色的,可要搬出去?”

    谢晚春神色不动:“就先放这吧,我还想再瞧瞧。”想了想,便又加了一句,“你们都下去吧,我自歇会儿。”

    一屋子的丫头这一月多来早已知道了谢晚春喜怒无常的性子,知她一句话不想说两次,闻言便一声不响,全都退了下去,还很是贴心的合上了房门。

    待得房门关上,谢晚春端着盖碗喝了半碗茶,这才慢悠悠的站起来,拿了盖碗的盖子慢慢的在那盆白牡丹的花盆里挖。她倒也不急,认准了一个方向,慢条斯理的挖着,大约过了一刻钟,她伸手到花盆里寻了寻,然后小心的捏起一个玉扳指。

    她看着那个玉扳指,神色略有些变化但很快敛起面上神色,起了身,用喝剩的茶水往那个还沾着泥土的扳指上面浇了一下,再用帕子略擦了擦。

    这玉扳指总算是勉强露了真容。其实,瞧着这扳指的玉色倒也平常,也不知是不是在土里埋的久了,不仅看着色泽黯淡,就连扳指上镶嵌的珍珠宝石都已经褪落得差不多了。

    这玉扳指便像是个风烛残年的美人,失了昔日里明亮的肤色,就连整齐的贝齿都掉光了,实在是叫人生不起绮念。

    可谢晚春却捏着这玉扳指细细的看了好一会儿,许久才闭了闭眼,将它整个儿抓到手里,掌心抵着那冰凉冷硬的玉面,十指收拢握紧。随即,她扬起声音,叫人进来收拾东西顺便准备沐浴。

    今日困乏至极,心绪也很复杂,故而她晚膳也不打算用了,准备沐浴过后直接睡下。

    琼枝领着几个丫头过来,瞧见了一地的泥土、丢到地上的盖碗以及被茶水打湿了的地毯,神色微变,嘴上却不动声色的请示道:“少奶奶,这牡丹是摆在屋里还是令人移种到后园里。”

    谢晚春扫了一眼那开的正好的白牡丹花,不知心中是如何想的,忽而长长的叹了口气:“你令人拾掇拾掇,还是摆在屋里吧,我瞧着这花开得也好。”

    琼枝应了一声,指挥着人把地毯卷起来重新换了一条,想了想又掀开帘子,往香炉子里添了块兰花香的香饼儿,这才算是去了去屋子里的土腥味。

    只是,等到谢晚春沐浴过后,琼枝碧珠几个移灯下帘,服侍她睡的时候,她隐约觉得那土腥味还浮在鼻端,隐隐的都要透出血腥味来。她蹙了蹙眉,本是打算叫人去开窗扇,忽而又叹了口气,竟也没再出声,反倒是把那个一直捏在手心的玉扳指拿出来,比画了一下,套到她的大拇指上面。

    到底是有些大了,仍旧是松垮垮的,谢晚春看着自己带着玉扳指的手,忽而觉得眼中微微有些酸涩,心里亦很不是滋味。

    大约是当初自己亲手埋了东西,如今又亲手挖了出来。她想了一会儿旧日里那些事情,将近三更的时候才迷迷怔怔的睡过去。

    睡得不踏实,梦里的景象也时时的变。

    一时梦见她五岁,趴在先皇后林氏的膝头,伸手去探她九个月大的肚子,十指皆是贴在上面,笑盈盈的抬头问她:“弟弟在这里吗?”

    林氏十五即被选为太子妃,二十五为皇后,夫妻恩爱,唯一不得意的大约便是子嗣之事。她前头接连生了两个男孩,皆是没养住,直到二十五的时候才生了谢晚春这个长女,其中又吃了很大的苦头。

    大约是帝后二人都灰了心,这之后,后宫里头才放开了生——胡惠妃生三皇子谢景宏;王淑妃生了五皇子谢景止;方美人生了安乐公主谢华年哪里知道,林氏临近三十居然又怀上了,太医也都喜得很,说是怀像很好,约莫是个小皇子。

    林氏听得“弟弟”二字便忍不住含了笑,应声道:“是啊,弟弟在这儿呢。”她虽然年已三十,孕中憔悴,灯光之下依旧是令人心动神移的绝色之姿,“你要做姐姐了呢,可要保护好弟弟。”

    她清脆的应了一声,依依的窝在林氏的怀里,絮絮说着话。

    梦里的场景忽而又变了。

    有人将她抱到膝上,温暖的大掌将她冰凉的手整个儿握到手里捂着,在她耳边道:“那件事,是我告诉皇上的。你再想一想,你真不知道为什么西南王必须得死吗?”

    灯光下面,那宽大的身影将她整个人都盖住了,就像是远山的倒影一般高大沉重。

    她浑身都湿透了,落汤的小狗一般的狼狈,像是冻得浑身发抖,牙齿咬得咯咯响,依旧一声不应,沉默得犹如一尊雕像。

    那人似也拿她无法,意味复杂的笑了一声,握着她的手拿起笔,在摊开的宣纸上写字。墨水在纸上渗开,字字皆是铁笔银钩——

    “何人不爱牡丹花,占断城中好物华。

    疑是洛川神女作,千娇万态破朝霞。”

    “小牡丹花,”他轻轻的与她说,“我总是会帮你的”

    “啪啦”一声,大风吹开那半阖的木窗,细细的雨丝和草木泥土的冷香随风而入。

    她抬起眼的时恰能看见:那宽大修长的手掌握着她的手,半点也不受风雨影响,依旧稳得出奇。他手腕上带着一串半旧的沉香佛珠,大拇指上套着一个的玉扳指,扳指上镶嵌着五颗珍珠,恰似五瓣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