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游骑（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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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境天亮极早，近几日都没有收到弟弟的消息，卓锦忧心睡不踏实，天明即起身练刀。出军帐之外，大帐旁成安军司马董令黎已摆开架势，东劈西砍，没有花招，都是刀刀见骨的真功夫。
董令黎早起早睡的习惯卓锦是知道的，他的武功，卓锦也是熟悉的。不到不惑之年能够成为成安军司马，他的战功也是威震王朝。可有一点，他看不起女人，不论卓锦如何屡立战功、如何做小伏低，他都不喜欢卓锦。可他很有修养，是个儒将，他不会将自己的轻视轻易的表现出来，他只会在分配任务时候，给卓锦最轻的，或者干脆让她守在同城里，用保护的态度，来羞辱一名女性战将。
卓锦每次都很生气，如果是初出茅庐时她一定当场要求比武，当年十四岁的卓锦将上任司马手下一员大将打到鼻青脸肿，闹得守备军与都尉军差点成仇。最终这个孩子野得成名，那个被打的将军只能调职南方。
可现在的卓锦多年边塞的磨练，任何人的轻视，都很难立刻让她表现出恼羞成怒，特别是董令黎，他是北境军队的核心，无论多难都要恭敬以对，不要再给风雨飘摇的卓家增添烦劳。
卓锦看到董令黎在练刀，自己就收起了弯刀，去参与副将们的闲聊。她一走过去，相熟的项副将就低声恭喜她，将要进宫了。卓锦像男人一样将手搭在项副将的肩上，说：“哪有皇上的女人还在大漠看雪山的。”
项副将很自然地侧了一下身，对旁人说了句什么话，卓锦的手也就很自然地收了回来，众人应该都知道卓家嫡女要进宫的消息，所以大家说话都不像曾经一样没有分寸。
待董令黎练完刀，身边的卫兵送上汗巾，他招呼卓锦入帐叙话。董令黎的军帐很简朴雅致，北境地图悬挂于大帐中后，图前是司马位，位置上方置有条几，条几上的香炉点着卓锦说不上名字的香，司马位下两侧设参事位各五席，大帐左侧立着书架，书架旁置着琴案，上面摆着的应该是架名琴，但是卓锦不懂这些。
可是卓锦很会装，每次需要用到这些无用雅趣时，卓锦就面带微笑，轻轻颔首，以示对对方品味的欣赏。其实她的内心非常鄙夷从南朝传来的这些靡靡之风，认为这些无用雅趣是南朝人故意在京中传播，让京城名流追捧，百姓争相效仿，从而削弱中原王朝的尚武之风。
卓锦去过一次南朝，他们的皇帝正在治理这种奢靡之气，她看到皇宫横梁上已斑驳的金箔仿佛故意得不到维修，京城周边被武力拆除的庙宇和被迫还俗的僧侣，曾经扬名中原王朝的满城红袖也再无伸手招摇之状，反而是新建设的学堂中人声鼎沸，先生们不断地给弟子强调南北一统是定律，整个教育体系对兵法排布的深刻认识，对弓马骑射的重视，对军人的尊敬，这一切都让卓锦觉得这个敌国充满了厉兵秣马的向上气象。
董令黎在右侧木制屏风后换好了衣衫，他手握羽扇，在凉气袭人的北境特别不合时宜。他悠然的在主位坐下，然后用羽扇示意卓锦也坐下，从天气谈起，是中原王朝的开话题的定律。
董令黎感叹了北境秋日将至，落桦山一片肃杀，又说起山背后扭碌城，听暗探回报，现在扭碌部正在预备向西扩张，与瀚谟人摩擦不断，最主要的是听探子说，现在扭碌部最得宠的谋臣是个南朝人。南境现在的局势也不算稳定，南朝的皇帝向北扩张之心昭然若揭，朝堂上的文臣们却装聋作哑，置若罔闻。
卓锦很奇怪今天董司马怎么会当着自己的面发出对朝堂的抱怨，他一向是个谨言慎行之人，极少与下属谈论朝政。卓锦没有多余的态度，只是在谈及最近北境各部族局势时才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土库本是我朝分封的附属汗国，与我朝是姻亲之邦，自从与之和亲的昭远公主病故，土库与中原王朝日渐离心，现在和瀚谟部越来越近。有消息称瀚谟部也要嫁个女儿给鳏居多年的土库汗做正室大妃，臣下一直在核实此事。”卓锦向董令黎汇报守备军的情报工作，“但暗探来报瀚谟拉克拉最大的女儿也才十二岁，土库汗已经五十有余，虽然漠北部族早婚，但此事臣下不看好。”
“是真的。”董令黎摇着扇子。他告诉卓锦，拉克拉为了加强和土库的关系早就计划着把自己的女儿嫁到土库去填补空缺多年的大妃位置。这个计划在瀚谟内部已经提出多年，但是拉克拉的女儿都年纪太小，现在终于有一个算是成年的了。
“据土库的暗桩回报，瀚谟的使臣现在正在土库的王宫与土库汗商议婚事。”土库王宫现在的情况，董令黎都十分了解，可见他日常暗桩布置得极为广泛。
“大人有何见解？”
“土库、瀚谟联姻，曼拉再倒戈，北境危矣。”
“大人，下臣听说土库汗现在身体不好，他的几个弟弟们对汗位都虎视眈眈。若能给土库换个可汗，瀚谟嫁过去的女儿也是白给的。”
董令黎没有接着往下说，转而换了个话题，问起卓锦家中情况。卓锦想估计他也是想知道自己会不会进宫，卓锦没有主动提到进宫的事情，只是表示家中一切安好，自己的重心还是军务。
“女子还是要以家事为重。”这句话完全凸显了董令黎的立场。
又是一阵寒暄，卓锦向董令黎辞行，董令黎留她在军中多住几日，在封山之前还可以一道山中猎狼。虽说狩猎是很好拉近彼此关系的事情，但卓锦一是担心弟弟在固原拉的进展，二是到都尉军驻地的前一天，她派人去往筵西口与司徒郁汇合，让司徒郁多多打听情报，现在土库和瀚谟联姻之事已成定数，她自己要去见个特别的暗桩。所以卓锦坚持向董令黎辞行，董令黎也知军务紧急，没有过多挽留。
北境天亮极早，近几日都没有收到弟弟的消息，卓锦忧心睡不踏实，天明即起身练刀。出军帐之外，大帐旁成安军司马董令黎已摆开架势，东劈西砍，没有花招，都是刀刀见骨的真功夫。
董令黎早起早睡的习惯卓锦是知道的，他的武功，卓锦也是熟悉的。不到不惑之年能够成为成安军司马，他的战功也是威震王朝。可有一点，他看不起女人，不论卓锦如何屡立战功、如何做小伏低，他都不喜欢卓锦。可他很有修养，是个儒将，他不会将自己的轻视轻易的表现出来，他只会在分配任务时候，给卓锦最轻的，或者干脆让她守在同城里，用保护的态度，来羞辱一名女性战将。
卓锦每次都很生气，如果是初出茅庐时她一定当场要求比武，当年十四岁的卓锦将上任司马手下一员大将打到鼻青脸肿，闹得守备军与都尉军差点成仇。最终这个孩子野得成名，那个被打的将军只能调职南方。
可现在的卓锦多年边塞的磨练，任何人的轻视，都很难立刻让她表现出恼羞成怒，特别是董令黎，他是北境军队的核心，无论多难都要恭敬以对，不要再给风雨飘摇的卓家增添烦劳。
卓锦看到董令黎在练刀，自己就收起了弯刀，去参与副将们的闲聊。她一走过去，相熟的项副将就低声恭喜她，将要进宫了。卓锦像男人一样将手搭在项副将的肩上，说：“哪有皇上的女人还在大漠看雪山的。”
项副将很自然地侧了一下身，对旁人说了句什么话，卓锦的手也就很自然地收了回来，众人应该都知道卓家嫡女要进宫的消息，所以大家说话都不像曾经一样没有分寸。
待董令黎练完刀，身边的卫兵送上汗巾，他招呼卓锦入帐叙话。董令黎的军帐很简朴雅致，北境地图悬挂于大帐中后，图前是司马位，位置上方置有条几，条几上的香炉点着卓锦说不上名字的香，司马位下两侧设参事位各五席，大帐左侧立着书架，书架旁置着琴案，上面摆着的应该是架名琴，但是卓锦不懂这些。
可是卓锦很会装，每次需要用到这些无用雅趣时，卓锦就面带微笑，轻轻颔首，以示对对方品味的欣赏。其实她的内心非常鄙夷从南朝传来的这些靡靡之风，认为这些无用雅趣是南朝人故意在京中传播，让京城名流追捧，百姓争相效仿，从而削弱中原王朝的尚武之风。
卓锦去过一次南朝，他们的皇帝正在治理这种奢靡之气，她看到皇宫横梁上已斑驳的金箔仿佛故意得不到维修，京城周边被武力拆除的庙宇和被迫还俗的僧侣，曾经扬名中原王朝的满城红袖也再无伸手招摇之状，反而是新建设的学堂中人声鼎沸，先生们不断地给弟子强调南北一统是定律，整个教育体系对兵法排布的深刻认识，对弓马骑射的重视，对军人的尊敬，这一切都让卓锦觉得这个敌国充满了厉兵秣马的向上气象。
董令黎在右侧木制屏风后换好了衣衫，他手握羽扇，在凉气袭人的北境特别不合时宜。他悠然的在主位坐下，然后用羽扇示意卓锦也坐下，从天气谈起，是中原王朝的开话题的定律。
董令黎感叹了北境秋日将至，落桦山一片肃杀，又说起山背后扭碌城，听暗探回报，现在扭碌部正在预备向西扩张，与瀚谟人摩擦不断，最主要的是听探子说，现在扭碌部最得宠的谋臣是个南朝人。南境现在的局势也不算稳定，南朝的皇帝向北扩张之心昭然若揭，朝堂上的文臣们却装聋作哑，置若罔闻。
卓锦很奇怪今天董司马怎么会当着自己的面发出对朝堂的抱怨，他一向是个谨言慎行之人，极少与下属谈论朝政。卓锦没有多余的态度，只是在谈及最近北境各部族局势时才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土库本是我朝分封的附属汗国，与我朝是姻亲之邦，自从与之和亲的昭远公主病故，土库与中原王朝日渐离心，现在和瀚谟部越来越近。有消息称瀚谟部也要嫁个女儿给鳏居多年的土库汗做正室大妃，臣下一直在核实此事。”卓锦向董令黎汇报守备军的情报工作，“但暗探来报瀚谟拉克拉最大的女儿也才十二岁，土库汗已经五十有余，虽然漠北部族早婚，但此事臣下不看好。”
“是真的。”董令黎摇着扇子。他告诉卓锦，拉克拉为了加强和土库的关系早就计划着把自己的女儿嫁到土库去填补空缺多年的大妃位置。这个计划在瀚谟内部已经提出多年，但是拉克拉的女儿都年纪太小，现在终于有一个算是成年的了。
“据土库的暗桩回报，瀚谟的使臣现在正在土库的王宫与土库汗商议婚事。”土库王宫现在的情况，董令黎都十分了解，可见他日常暗桩布置得极为广泛。
“大人有何见解？”
“土库、瀚谟联姻，曼拉再倒戈，北境危矣。”
“大人，下臣听说土库汗现在身体不好，他的几个弟弟们对汗位都虎视眈眈。若能给土库换个可汗，瀚谟嫁过去的女儿也是白给的。”
董令黎没有接着往下说，转而换了个话题，问起卓锦家中情况。卓锦想估计他也是想知道自己会不会进宫，卓锦没有主动提到进宫的事情，只是表示家中一切安好，自己的重心还是军务。
“女子还是要以家事为重。”这句话完全凸显了董令黎的立场。
又是一阵寒暄，卓锦向董令黎辞行，董令黎留她在军中多住几日，在封山之前还可以一道山中猎狼。虽说狩猎是很好拉近彼此关系的事情，但卓锦一是担心弟弟在固原拉的进展，二是到都尉军驻地的前一天，她派人去往筵西口与司徒郁汇合，让司徒郁多多打听情报，现在土库和瀚谟联姻之事已成定数，她自己要去见个特别的暗桩。所以卓锦坚持向董令黎辞行，董令黎也知军务紧急，没有过多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