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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这宫宴,千奇百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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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河大好,也无法避免边境风云。

    不过邶黎国文武双兴,战争起灭也只是一息。

    短短一个月边关晏小将军已经有了四息,狠狠打压了嚣张的匈奴。

    正逢晏老将军临近大寿,邶黎哲愉快地决定给回京的晏小将军办了个庆功宴。

    皇后娘娘掌管大权,本该负责这些。

    然而尊贵的帝王认为自己的皇后不需如此劳累,勤兢规划两天。

    “劳累”的皇后娘娘“劳累”地交接了下后宫事务,帝王又以休息为幌子偷闲两日赖在皇后宫中。

    众人司空见惯,利索地配合。

    这么一来,宫宴倒是赶至眼前了。

    “劳累”得到放松的皇后娘娘才不急不慌地把人叫在一起。

    气氛不冷不热,同往日一般。

    只是上面模样惊艳到似比下面几个人间绝色还要美上几分的皇后娘娘像是比往日更慵懒了一些,风髻雾鬓,螓首蛾眉。

    比如过去聊上一个时辰才会犯困,如今半个时辰那人已经眼皮半耷,长睫微颤,话语慵懒缓慢,令人不由得放轻了呼吸。

    于是很快,后宫大会的零散几人就打道回宫了。

    ——

    晏小将军如今年少有为,又是一表人才,尽管性情有些倨傲,这在功绩衬托下也成了吸引人的个性。

    于是宫宴不可控地向相亲宴发展。

    京城大家闺秀不少,各执所长,“小女不才,技艺浅显”的才艺表演处处惊艳。

    心气高的自然是把眼界搁在高台的明黄身影上,不会傻到拘泥一个自大的小屁孩。

    她们也自知美貌完全劣势,便挖尽心思展示自己精湛的才艺。

    帝王没有去感受精致有趣的灵魂的耐心,只是认认真真给旁边的人剔壳,添水,净手等一条龙服务。

    高台及台侧上,看的认真的反而是后宫那几位。

    丞相嫡子正想悄然去给许久未见的亲姐姐敬添酒,就见自家濯濯如春月柳,滟滟如出水芙蓉的姐姐回眸轻瞥了一眼他,一瞬间感觉上万支剑齐指着他,剑尖阴寒,像是下一秒就要把他刺成筛子。

    极端的危险让他毛骨悚然,讪讪然逃回了椅子上。

    “呦,秣大少爷这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脸心虚的?”

    隔壁的狐狸眼薄唇少年见状,嗤笑出声,眸光凉薄又讽刺。

    被莫名挑衅的秣祝眉头一皱,俊俏的脸上满是不爽,清澈的黑眸隐约透有火光:“你他妈的能不能闭嘴?我好歹还敢去找我姐姐,你敢吗?”

    他敢吗?

    訶纪白眸光暗沉,右眼下的泪痣红得似一粒细小的血珠,艳丽而不俗媚。

    訶妃娘娘也有,早在进宫时想法遮掩住了。

    他的确不敢。

    訶纪白心想,秣祝曾经好歹也以死相逼拦住了秣家,若不是秣妃娘娘自己要求,秣祝也算是护住了自己姐姐。

    可是,那一段时间他却在外求学,对訶家逼姐姐入宫并不知晓,他就像个纵犯一样置身事外。

    秣祝见人不说话,并未有多少争赢了的得意,而是带着兔死狐悲的感触叹了口气,也沉默地喝着酒。

    那些人贪图权势,非要把家族最优秀的女儿送进宫中。

    哪怕皇上认真地,毫不含糊地申明了只会给个名份,这只是个火坑。

    他们为了给帝王套上世俗伦理的压制,甚至不在意自断亲缘,毫不犹豫地把亲骨肉推进火坑。

    皇上是个清醒的帝王,不会愚蠢地坚持后宫一人,让他的心尖人供世人戳脊梁骨。

    他也是个称职的帝王,开征后宫。

    但他的退让只限于此,他不愿因为不让顾扶受非议而更大程度地去委屈她。

    訶纪白眼角发红,一双狐狸眼水蒙蒙地朝自己姐姐那里看去。

    醉意朦胧下,他就很突然地看见自己姐姐身边有几个灰色虚影在晃动。

    訶纪白:“?!!”

    一时惊慌蒙蔽了双眼,他顾不上经营的精明狡猾的摄政王府的长公子形象,连忙拽了拽靠他最近的低沉的秣祝:“你快看我姐!”

    秣祝怒火中烧,想说有完没完,看你妈,谁还不是个弟弟了?甚至还想狠狠拍开这家伙的手,让他看看秣公子的脾气。

    但看訶纪白慌慌张张的样子,平日精光闪烁的狐狸眼都醉熏了层水汽。

    他没有说话,一脸不悦地看了过去,然后又一脸不悦地看回来:“怎么?訶妃娘娘瘦了?”

    坐在那里的美人安静地看着舞蹈,清清冷冷的样子像是雪山上的孤鹤,遥不可及。

    袖中葱白指尖一动,周围的阴风瞬息停止。

    訶纪白也没有再看见什么,疑心是幻觉。

    他听到秣祝的不解,随口答道:“哦,就是想让你欣赏一下我姐姐的美貌。”

    秣祝:“???”

    秣祝凝噎,沉沉地看了漫不经心的某人一眼:“您有病?麻烦早点治。”

    訶纪白稳定了心神,狐狸眼里又开始洋溢着“在座各位都是垃圾”的讽刺:“我看潞家才是疯了,亲骨肉不好好宠着就算了,还去宠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养女,哪门子的仁义道德?”

    秣祝醉意上头的脑子转不过弯,没有发现訶纪白的话题转移,只当是他又开始了。

    不过这话说的在理。

    好好的一个护国公府,怎么就是个拎不清的了。

    自己的嫡大小姐早年被人偷龙转凤送去武庄受苦,给别人养了十几年女儿。

    之后潞大小姐好不容易被找回了家,又见那柔弱的泪人样,护国公府上上下下几乎都不喜欢这番没有血性的软弱模样。

    于是坚韧耐劳,乖巧懂事,从不会哭的养女一时大得人心。

    然而潞故秦是真的聪明,学什么都快。

    虽然潞家不喜,也不得不捏着鼻子承认她的优秀。

    潞家送女儿送得殷殷切切,像是急不可耐地想要甩掉污点。

    反而对养女是越发地好,那些不知情的百姓都交口称赞潞府的仁义道德。

    潞家长子倒是还清醒着,自潞故秦回府,他的态度虽然不热切,却是比对那个养妹要亲切。

    关于那件事,他也争过,然后被关了一个月的祠堂。

    一块礁石难抵大流。

    坐在另一边的潞霂泊似有所感,如同虎狼一般幽深的眸子看向两人,点头打了个招呼。

    他很快又转回了头,抬眸看了一眼高台上的人。

    那人白裙素丽,弱柳扶风。

    她的眸光明明暗暗,全身透着疏离冷淡的气息,与周围格格不入。

    一直窥视潞霂泊的女子也看去。

    对上潞故秦平淡的目光,潞愉那多情撩人的桃花眼轻眨,笑意轻蔑。

    再给她三年,潞霂泊因血缘而仅有的怜惜她也能夺去。

    远处打量的帛疏安见状,近日抑郁的心情一时大好,全然没有半点关心自己的姐姐。

    至于淮王府的小世子,没有等到自家姐姐殷切的问候,与淮妃娘娘五分像的瓷白俊脸上满是不加掩饰的不爽利。

    这位眉眼间充斥着桀骜蛮横的小世子是有名的京城一霸,纨绔领头。

    淮王和新任王妃都是极其宠爱这位幼年丧母的世子,宠成了一个无法无天的小霸王。

    只不过有心人都知道,一个是糙心眼的放任,一个是多心眼的捧杀。

    若不是世子有个视他如命的姐姐,估计这没有什么城府的小霸王早在凶恶的京城中被那些怪物啃成渣了。

    然而,尽管是有人挑拨的缘故,这世子对自己姐姐的凉薄也饶是令人齿寒。

    兜转一圈,宫宴上真正的是在认真宴乐的,就是以猎奇心态欣赏才艺的后宫团和意气风发沉迷于为自己庆功的晏小将军。

    诸多仍是妖魔鬼怪的心思。

    “同皇上说声,我身子不爽利,可否先行回宫?”

    淮伏看着侍女远去的身影,漫不经心间又瞥了台下一眼,就彻底收回了目光。

    饶是邶黎国富足安乐多年闲情雅致出众,她看久了也无趣。

    想来还是拘于情爱勾引的才艺实在肤浅,不得其味。

    也不是不能看下去,只是宫宴下暗波涌动实在让她不舒心。

    她见的尔虞我诈已经够多了,没必要给自己添堵。

    邶黎哲闻言也未问些什么,应声答道:“你多照顾些淮妃。”

    “奴婢遵命。”

    高位上的帝王满心眼都是自己身旁懒散的皇后,正絮絮叨叨让人多陪自己一会,不要回去睡觉。

    嗡得耳朵发痒的钿顾扶随手挑了颗紫葡萄塞进那张合的薄唇,指尖温热:“行,陪你,别吵。”

    她压下困意,懒洋洋地靠在帝王身侧。

    尽管慵懒,却又很难说有失威仪。

    宫宴这处聚集了太多人,淮伏挑了静处走。

    还是被事端绊住了脚——

    前处明亮烛光下,两个锦衣华服的少年各带一串的侍从,正张牙舞爪地争吵着。

    一人瞧见了她,倒是先熄了火,哑了声。

    另一人见势望来,很快又冷哼一声扭过了头。

    淮伏身后的侍女见那淮小世子拿架子的样子气得不轻,又担忧娘娘忍住了宫宴没忍住这时。

    担忧娘娘一时心软又把一颗长姐如母的苦心捧上前,任淮固那没有良心的作践。

    她忐忑地随娘娘走上前,走近。

    再目不斜视地走过。

    别说她有多震惊了,淮小世子径直瞪圆了猫眼,火气十足:“淮伏!”

    另一人自觉告退,带人逃离了火场。

    淮伏的眼睛与小世子并不像。

    此时她凤眼轻眯,不怒自威:“不过一个世子,也敢直呼本宫的名讳?”

    淮固愣了,瞪大的猫眼呆滞失神,不那么蛮横气的瓷白脸蛋倒是有些可爱:“你、你怎么能……”凶他。

    “本宫如何不能?”

    烛光之下,他素来温柔、只会轻声同他细语的姐姐面无表情,眸光冷淡,一身贵气高不可攀:“入宫那日,本宫便说过,”

    “本宫已经放弃你了。”

    她说完便转身离去,精致华贵的外袍扬起一阵冷香,清幽而疏离。

    少年看着那远去的背影,迟钝而来的迷茫如狂浪拍了过来,似是将他卷入窒息的孤寂。

    他头一次心里如此发慌,不知所措。

    他听见身后的人颤着嗓子说:“世子,您,您怎么哭了?”

    淮固咬牙,踹了那多嘴的一脚,倒是因为内心的慌乱反而失去了平日的狠厉,又加上湿漉漉的猫眼,像一只无理取闹又无端可怜的的奶猫。

    一只被遗弃的奶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