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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血崩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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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呜——的一声锐响,棍杖挟风。

    “啪!”

    耳边很快传来一记木棍重重拍击在皮肉上的清脆声响。赵采嫣全身一震。

    “呜——啪!”又一记清脆声响,方泓砚忍不住大声惨呼起来。赵采嫣仿佛此时才反应过来,脸上流露出恐惧之色。

    “呜——啪!”第三记清脆声响,混着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一起响起。韩氏眼中已经含了泪,心中极不好受,取出手帕来轻按眼角。

    “啪!”“啪!”第四下,第五下……连方永康也是脸色铁青。

    “啪!”“啪!”第六下,第七下……惨叫声越见嘶哑,却力竭了一般,越来越短,越来越轻。

    赵晗虽然没敢看,却不由主回想起昨夜见到的那个被打得血肉模糊的丫鬟,只觉胃里不适起来,脸色大约也是不太好看的。

    忽然她身侧人影一晃,有一对暖热的大手捂住了她的双耳。

    她仰头去看,见他俯首望着自己,墨眉微凝,脸上并无笑容,甚至有一丝哀色,唯眸中目光温柔如水。

    ……第八下,第九下,第十下。从头到尾这十杖,曹婆子手下是真功夫,一点都没留情,从第四杖起,杖杖见血,痛入骨髓,却不伤筋骨根本。

    挨足了十杖家法的方泓砚气若游丝地念了句:“不孝子孙方泓砚谢祖宗家法教诲……”被婆子抬上床板,送进里屋。

    “等一下!”方泓墨突然出言阻止。

    屋里众人都是一愣,全都望着他,不知他为何不让人抬方泓砚进去。

    方泓墨看向方永康:“父亲,可记得昨夜定下的三日之约。”

    赵晗微微诧异,转瞬后明白他所指,既然事已大白,三日之约也就失效了,他此时再提此约,是要方泓砚一模一样地履行这约定吧。打也打了,剩下的,就唯有休妻之约了。

    是啊,她虽然也挺想让赵采嫣挨顿打,受点教训,却更希望她能离自己远点!休了她方家就清净了!泓墨此言,颇得她心。

    方永康挑眉,一样想通了这一层,便沉声道:“自然记得。”

    方泓墨朗声道:“若是儿子运气稍差些,没能在三日之内洗雪阿晗的冤屈,那三日后挨家法的就是儿子,且还要被迫休妻。如今泓砚只是挨了家法,还差着一样。请父亲还儿子儿媳一个公道。”

    方永康不由踌躇,在昨夜的他看来,大儿媳所为实在恶毒,二儿媳腹中胎儿亦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故意下药堕胎,不是与杀人一般么?且当时的他怒火上头,言行冲动,事后已经后悔,虽与妻子争执过这三日之约,内心却暗暗决定,只要泓墨能找出一定的证据,未必非要如何过硬,也可以放过他们一码。

    而二儿媳所犯的是栽赃嫁祸,虽然两件事一样卑劣,后果与严重程度却大为不同。泓砚已经打了,二儿媳也一样要挨家法,还要让泓砚休妻,是否太过?

    见方永康犹豫,方泓墨眸色转黯,只觉心冷,暗自道声罢了,也不想在这里呆下去,转身准备带赵晗离开。

    韩氏眼见这父子两人又要回到原先的僵局,不由暗叹,正要说些什么,忽听林氏一声惊呼:“侄儿媳好像晕过去了!”

    韩氏看向肩舆上的赵采嫣,却发现她软软垂着头,似乎晕了过去,只不过看多了赵采嫣装腔作势,又正好说到休妻之事,这会儿一点也不相信她是真晕。

    林氏走近肩舆,轻轻唤了两声“采嫣”,又轻推一下,发现她气息微弱,挪开一角棉被,见她身下有大量暗红色沁出,不由吃了一惊,转身对韩氏招手。

    韩氏见她神色忧急,便快步走近。林氏小声急道:“血崩了!赶紧请大夫来啊!别真的弄出人命来。”

    韩氏也见到那滩血迹,这才信了赵采嫣是真的晕过去了,急忙命婆子们把她抬进离得最近的西厢房,让她在床上躺平了,出血的情况才稍稍好转,但眼见着人的气息越来越微弱,脸色也白的不像话。

    恰好王老大夫于此时赶到,他本是被紧急请来给受家法的方泓砚治伤的,这便救急先替赵采嫣看了起来。

    望闻问切一番之后老大夫眉头皱起:“血室受损,殒胎附滞未清,颇为危急,之前用过什么方子?”

    丫鬟取出之前张良俊开的药方递过去,王老大夫接过来一看,不由直摇头:“不对,不对……扑跌损伤所致小产,该用理气散瘀汤,怎能用旋覆花汤?这是哪里的庸医所开?害人不浅啊!”

    屋里面方家众人尽皆无语,心里都清楚,为何张良俊会用不对症的药方。

    王老大夫一边感叹着庸医害人,一边开出新药方,然后又被请去替方泓砚诊治,他是皮肉外伤,倒也好办。王老大夫来的时候预先知道要处理杖击伤,带着相应的药,这便外敷止血生肌的药膏,再加以包扎,同时把内服所用药物交给丫鬟去熬药。

    丫鬟拿着那张不对症的药方走到外面,本想扔了,被方泓墨截下来,扔在仍被绑着的张良俊面前,嘲讽地说了句:“你倒是配合得极好。”

    本来赵采嫣虽然要张良俊配合陷害赵晗,却不至于用药也要用错的,也不知是这无良庸医自己心虚还是医术确实不高明,居然开了不对症的药方。也是歪打正着,恶有恶报了。

    张良俊在堂里跪地许久,双膝早就剧痛难耐,更是又冷又饿,见终于有人留意到他了,急忙叫道:“哎,方公子,方公子!你倒是放在下走啊!”

    方泓墨正要开口,方永康喝道:“你这无良大夫,收受贿赂,谗言陷害,该当送官法办,怎么可能放了你?简直痴心妄想!”

    张良俊急了:“方大公子,你亲口答应过在下,只要说出实情,就放在下走,你怎能言而无信?”

    方泓墨笑了笑:“对诚信之人自当言而有信,与无德无义之人讲什么信义?放你这种毫无医德可言之人出去,岂不是还要继续祸害更多病人?”言毕着人将他关起,准备第二天一早送官。

    在王老大夫一番针灸过后,赵采嫣总算止住了出血,却又发起烧来,不宜移动。韩氏就让她躺在西厢房养病,但房门是锁着的,门口有人看守,只等她痊愈之后再受家法。

    从芝助纣为虐,妙竹背主偷窃,两个丫鬟都被杖击二十,送去发卖。方泓墨另查出妙竹的哥哥丁关偷窃府内财物,变卖作为赌资,一样被杖击二十,送去发卖。

    事情一一落定,已经是深夜里了,众人皆疲惫不堪。

    赵晗从凌晨被叫到春泽居来,莫名被诬下药罪名,再被软禁四宜居,心中思虑过多,整个白日里都没睡过,这会儿一个没忍住,用手掩着嘴打了个呵欠。

    打完呵欠她就瞧见泓墨望着她,眸中带着取笑之意。她虽困倦,心情却好,也回他一个微笑:“你就不困吗?”

    方泓墨忍俊不禁,亦知她困乏,这里的事也大局已定,便走到韩氏身边道:“母亲,没什么事的话,儿子就先带阿晗回去歇息了。”

    韩氏也知不光赵晗困倦,泓墨一天奔波,一样不曾好好休息,便点点头:“你们回去吧。”

    方泓墨又朝林氏道了声二婶告辞,转身叫来几个婆子,抬赵晗回朝岚居去。

    林氏见没什么事,也告辞回去了。

    韩氏见他只向自己与林氏告别,却不对他父亲说话,甚至没望过那个方向一眼,不禁在心底长长地叹了口气。

    出了春泽居,赵晗只觉特别放松舒坦,身负罪名,压力之重,真是极难承受。

    若是给她时间,她也能设法找出赵采嫣的破绽,可父权之下,她根本没有机会去查去问。也幸好泓墨信她无辜,甚至肯代她受罚,若不是他挺身而出,昨夜被打的恐怕就是她了。皮肉之痛还在其次,这罪名若是不能洗清,她这一生都要背着这个污点了。

    她望向身边的泓墨,目光默默勾勒出他俊逸坚毅的侧脸轮廓,还有那挺拔矫健的身姿。

    初次见他,就被他外表吸引,但那只是纯粹对于外貌的欣赏,英俊的男子她以前看得实在太多了,看过就算,不会一直放在心里。

    再次见他,被他爱妹之情感动,想来这么妹控的男子,不会是个太坏的人吧。

    三次见他,隐约察觉他对自己的好感,但当时的她也没有多想,毕竟作为庶女,她在婚姻上不会有太多的自由选择。

    四度见他,已是新婚那日,其实对他的性格行事有着许多不满意的地方,但既成定局,也就随遇而安,想要好好经营这一场婚姻。谁知新婚夜他竟大醉而归,一夜冷遇就像当头被浇了一盆冰水,让她热情全熄。

    只是做女人不光是做妻子,还是女儿、儿媳、姐妹、妯娌……她不会去曲意逢迎讨好,只会努力经营自己的人生。

    敬人者,人恒敬之,自重者,人恒重之。

    一点一点的,他有了改变,一天天变得更有担当,一天天变得更成熟,终于有这一天,他能成为她的依靠,她的倚仗,她最深爱的人;同时,她也要变得更好更成熟,做他的依靠,他的倚仗,他最深爱的人。

    除了爱,还有责任。

    察觉她的目光,方泓墨转过头,本是带着笑意,见她眸中深情,不由目光也变得柔和起来。

    为了你,要成为更好之人。

    ·

    方泓砚与赵采嫣都不能动了,韩氏便暂时接管春泽居,清点人员时,却意外地发现赵采嫣的贴身丫鬟从兰不见了。

    起初春泽居被封锁,无人能出,直到方泓砚受完家法,赵采嫣晕倒,王老大夫入内诊治,张良俊被押送出春泽居,众人进出频繁,大概从兰就是趁此时机跑出去了。

    韩氏暗暗思忖,从兰若不是心虚潜逃,那就是去赵府报讯了。

    早晨亲家得知赵采嫣小产,已经来看过一次,得知“赵晗是罪魁祸首”后,那位亲家母边哭边把阿晗说得毫无是处,甚至说出要把她送官法办这样的话来,连韩氏听了都觉得过分。倒是亲家公为人中正,表示不信阿晗会做出这样的事,还去四宜居探望了一回。

    最后是永康提及与泓墨的三日之约,答应一定会把事情查清楚后公正处理或处罚,他们才离开。

    今晚这事一定,她就准备好应付亲家了,不管从兰是否是去报讯,方家这里总要派人去知会一声的,本来是打算明日一早送封信去,从兰这一跑,恐怕现在就要送信过去,不然就要落人口实了。

    韩氏写了封信,简短说明事情经过,派尤妈妈坐车亲自送去赵府。

    尤妈妈走后,她看了眼窗外天色,不由叹息,哎,看来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