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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装模作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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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方泓砚震惊之余,不自觉地松开了扶着采嫣的手。

    他简直要怀疑自己是否看错了,此时此景她为何还能笑得出来,尤其是笑得这么开心?

    赵采嫣看清是他,不由一愣,笑容淡去,冷冷问道:“你又回来做什么?你不是和他们一样,觉得此事完全都是我的错,刚才甚至看也不愿看我就走了么?”

    方泓砚见她脸上犹带干涸泪痕,只怕她刚才发笑是受打击太深,犯魔怔了,心中不由得越发怜惜。只觉她便是有错,也不过是抢功而已,并没到无法原谅那么严重,毕竟是他妻子,便是要训斥她也先回自己院里再说。

    更何况他方才听得不明不白,虽然她承认了冒领功劳,为何要如此做他却要问个清楚,没有了解所有真相之前,他总还不愿完全把这件事的责任归咎于她身上。

    于是他再次伸双手去扶她起来,柔声劝道:“先回去吧……”

    赵采嫣却使劲挣脱了他,再次跪倒在地上,她若是现在跟泓砚回去,舒服是舒服了,可以后还怎么让公婆原谅她?

    还有泓砚,要怎么解释这件事才能让他不会怨怪自己,这还要好好想清楚,于是她半真半假地生他的气,抱怨他方才抛下自己离开。

    方泓砚只当赵采嫣是真的气自己,拉她走也不是,丢下她独自在这儿也不是,一时倒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赵采嫣等了一会儿,见他始终不走,心里到底是暖的,低头不瞧他,轻轻道:“你先回去吧,我要求得父亲母亲原谅再回去。”

    方泓砚见她柔弱无依地跪在那儿,俏丽的脸上犹挂泪痕,眼神满含忧伤委屈,哪里还走得掉,咬牙一跺脚:“罢了,你要跪在这儿求饶,我就陪你。”说着一撩衣摆,盘腿坐在她身边。

    赵采嫣心中一甜,只觉今天的苦也不算白受,总还有他陪着她。

    这世上还有泓砚能这样待她,不枉她重活一次,老天总算待她不薄。

    方泓砚陪她坐了会儿,夜色渐深,寒意愈加的重,他晚饭没吃,腹中饥饿难耐,忍不住问道:“到底事情前因后果是怎样的,你详详细细告诉我吧。”

    赵采嫣只摇摇头,就算要编点什么,也不能在四宜居这里说啊。

    方泓砚见她不肯说也无法,却忽然瞧见她下颌到脖颈间有许多条鲜红血痕。他原本站着与她说话,俯视角度看不到这些伤口,如今是坐着,反而比跪着的她视线还低一点,她摇头时,下颌阴影移动摇晃,这才让他猛然发现这些触目惊心的伤痕。

    他急忙起身,扶着她下颌仔细查看,惊讶地问:“你受伤了?”

    下午他离开家时,她还好好的,刚才她跪着哭求他时,仰头望着他,他也没瞧见这些伤,她是在他离开后才在这里受伤的。

    好在他仔细查看后发现只是指甲抓痕而已,伤口只是多而密集,看着可怖,实际却不深。然而再仔细看,她白皙细嫩的脖颈上还有淡淡几道横向的瘀伤,那些抓痕都只到瘀伤上方就截然而止。

    他不禁又气恼又心疼,急切追问:“到底怎么回事?是谁伤了你?”

    赵采嫣眼中闪过一丝恨意,缓缓道:“你方才进来时,瞧见谁出去了吗?”

    方泓砚一怔,仿佛不敢相信地瞪着她:“大哥?”

    但是想到敬茶那天他突然打了自己,再加上他方才出来时脸色那么可怕,那么他会掐采嫣脖子也就不再难以置信了。

    可他怎么能对采嫣动手呢?!

    她可是他弟妇,单说男女之防他就不能这样碰她!更何况他凭什么?!采嫣就算抢了赵晗的功劳又怎样?轮得到他动手吗?

    方泓砚只觉气得要疯,跳起身来,拉着采嫣道:“去找父亲评评理,他上次莫名打我,我也就忍了,如此辱你却欺人太甚!我绝不和他善罢甘休!”

    赵采嫣有点慌,急忙死死拉住他:“你小声点……”

    她不是不想去公婆那儿告黑状,只是如今她有错在先,在公婆眼里说话的可信度大打折扣,就是泓砚去告状,公婆肯定要问方泓墨为何要掐她。她若是说了实情,先别说那些话里有多少水分,她只怕方泓墨真的会杀了她的……

    想到他方才看她的眼神,还有他掐她脖子时毫不保留的力度,她不自禁颤了一下,她不敢确定他是不是真的动了杀心,可她不想拿第二条命冒险。

    其实她就是想恶心恶心他,这目的已经达到了,他害她在公婆面前丢人出丑,她就往他心里埋下一颗毒瘤。

    男人没有不介意这种事的,只要心里埋着这颗毒瘤,每次看到赵晗,就会提醒他一次这颗毒瘤的存在,如果忍不住爆发出来……

    实在是想想都开心。

    她赵采嫣过不好,他和赵晗也别想好好过!

    方泓砚却只觉不懂,她被大哥伤成这样,为何还要阻止他去找父母评理?这也忍让得过了度吧!

    赵采嫣暗暗后悔,方才恨意起来时自己一时口快说出是方泓墨掐了她,如今只能作息事宁人状:“我已经被父亲母亲嫌弃,再要去吵闹评理,只怕他们因为心里先有了偏见,反对我更添厌憎。再说这伤并不严重,慢慢养上几天也就好了。我现在只求他们能原谅我,其他都不想再争。”

    方泓砚想想咽不下这口气,还是要去找父母说理。

    赵采嫣见劝不住他,急切间叫道:“你若是执意去告状,我就撞死算了!”说着作势往旁边桌角上撞。

    方泓砚急忙拉住她,已是被她的举动吓出一身冷汗:“不去就不去了,你又何必寻死寻活的?”

    赵采嫣咬着嘴唇道:“这件事闹开了,有损我名节,你还搞不明白吗?”

    方泓砚怨恨道:“难道就这样吃哑巴亏了?”

    赵采嫣幽幽道:“自然不能。只不过眼前之势,也只能暂且忍了。”

    方泓砚咬牙往地上一坐,低头生闷气。

    夜色越来越深,厅里点的灯火几乎燃尽,忽忽闪闪的眼看就要熄灭。

    隔扇挡不住深秋中夜的寒气,无孔不入的冷风从隔扇缝隙间钻进来,要把人身上最后一点热度带走。

    这几日连续晴好,白天颇为温暖,赵采嫣来的时候穿薄衫绸裙,外面只披着件织花缎袍,在这冰冷坚硬的地上连续跪几个时辰下来,双膝起初是钻心剧痛,如今早就麻木,只余刺痛,身上也是一阵阵发寒般地颤抖,饥寒交迫下,就连腹中也抽筋般疼了起来。

    她这般跪着,却始终不见公婆出面,或是派人来劝说,甚至连添灯油的婆子都没来过,也就明白他们这次是真的气极了,恐怕不是单单跪几个时辰,放软求饶就能过得去的。

    她闭起双眼,晃了晃就往泓砚那一侧倒了下去。

    方泓砚又冷又饿又困乏,已经呵欠连天了,忽然眼角余光瞧见身旁有一道黑影一闪,本能地伸手去接,这才惊觉是采嫣倒下来了。他抱着她,将她肩膀扳过来,见她双眸紧闭,眉头紧锁,脸色惨白,不由惊慌地摇着她叫喊起来:“采嫣!采嫣!你怎么了?”

    她气息微弱,软绵绵的一动不动,随他怎么摇都不睁眼,一摸手都冰凉。

    “来人哪!”方泓砚急忙把她横抱起来,一边叫人一边往东花厅跑。

    他叫得动静大了,先引来一个巡夜的婆子,瞧见此情景,慌忙过来帮着他把赵采嫣扶到床上。

    “快去找大夫来啊!”方泓砚安顿好采嫣,回头见婆子还站在一边,顿时急得大吼。

    婆子赶紧跑出去叫人了。

    ·

    方泓墨满腔怒火,大步离开四宜居,脑海中空荡荡什么都没有,来回往复的全都是赵采嫣说的那几句话,明知她是要恶心自己,明知越这样想越是中了她的计,却怎么也控制不住要去联想。

    “太子殿下竟然会来喝她的喜酒,啧啧,真是好手段……”

    难怪太子硬要灌他酒……

    “衣衫都湿透了……她一个人进宫……进宫为妃是板上钉钉的事……”

    婚礼上太子装着不识她,其实早就……

    “你说怪不怪?太子殿下怎么知道当时他救下的人是晗妹呢?”

    早就……

    暮色昏沉,微霭苍茫。

    眼前就是岔道口,一头是朝岚居的方向,另一头就出二门去了。

    他停步,低头看着自己右手上被抓出的血痕,这个时候回去,他只怕控制不住自己。

    ·

    赵晗放下手中书卷,抬头看了眼外面天色。

    夜色深沉宛如静水,无声无息地浸润一切。

    这个时间泓墨早就应该回来了,赵采嫣那件事没那么复杂,说破就完了,此事主要都在李氏与赵采嫣,她身为庶女本来就选择余地不大,公婆都是明理之人,只要泓墨处置得当,应该不会怪到她头上来。

    可眼看入夜了,他却还不回来,她不由不安起来,难道事情出了什么岔子?

    她走到门口,叫来从露,让她去四宜居看看到底情况如何,泓墨人又在哪里。

    从露也知事情有点不太妙的样子,点头应了匆匆而去。

    赵晗回到屋里,瞧见桌上那匹方萱给她的玉马,顺手拿起轻轻摩挲,垂头沉思起来。

    等了一刻多钟,她听见有人进屋的步声,原以为是从露回来了,惊讶于她怎么这么快就打听完回来了,抬头去看,却是方泓墨进来了。

    赵晗既见他回来了,心安不少,放下手中玉马,起身去迎他,一面问:“如何?”

    他微微笑道:“自然是水落石出,她还跪在四宜居里装可怜,妄想父亲母亲可以就此原谅了她。”

    赵晗点点头,但看他神情,总不像是十分顺利的样子,自然而然想到了公婆可能会连带怪上她,再一想也许泓墨是为了替她说话,才在四宜居留的久了,这种情况她早有预料,也有心理准备了,即使在意也没用,只有以后尽量孝顺公婆,让他们慢慢改变态度吧。

    她也笑了一下:“既然水落石出了,这事就让它过去吧。我去让妙竹上菜。”

    方泓墨看着她的背影,想着水落石出这四个字,也不知心中什么滋味。

    ·

    菜肴早就做好了,在炉子上温着,很快就都摆上了桌。

    赵晗只觉泓墨今天较往日沉默,也不似往常那样好胃口,吃饭都有点心不在焉,难道是在四宜居里为了她和公公吵过了?

    方泓墨伸筷夹菜,赵晗忽然发现他手上有好几道红痕,惊讶地问:“你的手怎么伤了?”

    他不在意地笑道:“被猫抓了。”

    赵晗微微皱眉,为了防鼠,家里是养着几只狸花,可泓墨根本不是会去逗猫玩的人,更别说今天有那么重要的事,何来心思逗猫……

    她把他的手拉过来细看,一边问:“伤口洗过吗?上点药吧。”

    方泓墨把手抽回去了:“小伤而已,不用上药,吃饭吧。”

    只这一眼,她已经看出来这不是猫爪会留下的那种细如发丝般的伤痕,伤痕的起头粗而深,收尾细而浅,抓痕间距也远远超过猫爪。

    倒像是人抓的。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从露从外面匆匆回来,瞧见方泓墨也在,急忙行礼道:“少爷回来了。”

    赵晗冲她使了个眼色,从露便知趣地接着道:“少夫人,那个花样心香也不知夹哪儿了,婢子和她一起找了半天都没找到。”

    “没找到就算了,又不是一定要绣那个花样。”

    “是。”从露应了,走到一旁立着服侍。

    吃过饭后,赵晗与往常一样去厨房安排第二天三餐,之后与从露找了个僻静处,问她打听到什么来了。

    从露小声道:“今天那事动静不大,半当中二少爷才到的,再隔了没多久老爷夫人就回房去了。婢子去到四宜居的时候就没见着大少爷,听说半个多时辰前他就离开了,二少爷本来已经走了,回头又进了四宜居。婢子回来时,二少爷二少夫人还在里面没走呢。其他事情就暂时打听不到了。”

    赵晗点头:“没事了,你去吧。”

    她缓步回屋,今天这事有些不对劲的地方,泓墨知道她在等他回来告诉她结果,却没直接回来,中间这半个多时辰不知去做了什么,回来就显得心不在焉,手上竟还带着抓伤……

    很明显他有事瞒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