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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重拾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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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晗却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你那日打了人就走,你可以不向我解释,可你想过怎么对父亲母亲解释此事吗?”

    方泓墨剑眉微皱,他从未习惯向别人解释什么,懂他的自然会懂,不能明白的解释又有何用?

    父亲从未懂过他,他早就懒得向父亲解释什么了,反正老爷子发脾气时不理他就是了,过段时间也就不了了之,若是解释了才反而要被他训斥责罚得更多。

    他与泓砚只差着两岁,兄弟两人自小一起玩的。

    大概十来岁的时候,有天他带着泓砚,设法甩了乳娘与丫鬟,偷溜去爬后院的树。

    那树并不算太高,又有许多横生的枝杈,他轻轻松松的就爬了上去,骑在树杈上能把整个花园一览无余,兴奋之余回头招手叫泓砚也上来。

    泓砚毕竟小了两岁,看着兄长爬到比房子还高的地方,既满心羡慕崇拜,又多少有些害怕,站在树下仰头望着他问道:“大哥,好不好爬?上面能瞧见咱家外头吗?”

    泓墨往远处望了望,点头道:“能!雁子塔看得比在下面清楚得多,能瞧见整座塔,我还瞧见城隍庙了。”

    泓砚听着心动,却还是害怕。

    泓墨见他在树下犹豫不决了许久都不敢上来,便从树上往下爬,离地不足四尺时直接一跃下地:“你若是害怕就别爬了,走吧,去玩别的。”

    泓砚见兄长上下树如此轻而易举,终究下了决心,平日里他站在院里望出去,只能看见雁子塔一个塔尖儿,他也要爬上树去瞧一瞧城隍庙与整座的雁子塔。

    起初爬起来还是挺顺利,但爬到过半的时候,泓砚往树下瞧了一眼,只觉自己离地面极远,顿时心慌脚软,哭丧着脸问:“大哥,我怕,我不爬了,要怎么下去呀?”

    泓墨不屑地皱眉:“怎么上去就怎么下来啊。”

    泓砚在树上僵了一会儿,只能硬着头皮往下爬,先抓着树杈往下伸腿试探,踩着一处突起,便往下挪另一只脚。

    泓墨虽然嘴上说得不耐烦,见泓砚下树时这般战战兢兢的样子,还是站在他下方,伸手给他,预备扶他。

    突然泓砚脚下一滑没能踩住突起的树瘤,身子猛然一坠,手就没能抓牢树杈,整个人蹭着树干往下摔落,顿时吓得大叫起来:“啊!”

    泓墨就在他下方,见状急忙伸臂去抱他,虽然人是接住了,却哪里扛得住他猛然坠下的冲力,两人一起摔倒,还翻滚了几圈。

    泓砚脸上手上被粗糙树皮蹭的全是血痕,衣服前襟也磨破了,又痛又怕,顿时大哭起来。

    泓墨试着站起,左脚踝处却一阵钻心剧痛,一时之间根本连站都站不起来。

    乳娘与丫鬟们不见了两位少爷,急得到处找,有个丫鬟听见泓砚哭声便急忙喊上其他丫鬟一起跑了过来,见此情景吓得脸都白了,慌忙扶起他们俩,询问伤势情况。

    泓墨心知闯了祸,忍痛用没受伤的那只脚站着,默不作声。泓砚却哭得越发大声。

    这日方永康正好在家,丫鬟们找人时,他已经得知此事,听见后院动静,便也找了过来,一见泓砚满脸血痕,衣衫破烂,哇哇大哭,泓墨则站在一旁低着头,除了乌黑的头发上沾着枯叶碎草,没有其他什么不妥,便瞪着年长些的泓墨喝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泓墨低头不语。泓砚哽咽道:“大哥,带我……带我爬树,我不敢爬,就摔下来了……”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

    方永康一听,果然如自己所料,指着泓墨就是一顿训斥:“你自己顽劣淘气就罢了,居然还带着弟弟一起做如此危险之事!你看看你闯的祸,泓砚摔成什么样子了?若是从再高一点的地方摔下来,后果不堪设想!”

    泓墨听着不服气:“我叫他不要爬了,他自己非要爬……”

    方永康听他还嘴,顿时怒从心起,扬手给了他一记巴掌:“还狡辩?要不是你带弟弟偷溜来这后院,他会自己跑来爬树?!”

    泓墨死死捂着脸,闭紧嘴巴,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事后方永康才知道,泓墨为保护泓砚,自己的脚踝也扭伤了,伤得甚至比泓砚更重。韩氏向泓砚仔细问过后,亦把事情经过详细告诉他了。

    他再看到泓墨躺在床上,脚踝红肿了一大圈时,心中也十分心疼,亦有几分愧疚,却拉不下这个脸承认错怪了泓墨,反而还要冷冷说上一句:“你带弟弟爬树本来就是错了,受这伤是要你记牢教训,不可再如此顽劣调皮。”

    方泓墨没为这件事怪过泓砚,从此却再没对方永康解释过任何做事的缘由。

    更何况前日之事,根本没法解释。

    赵晗问出那句话后,却见方泓墨只沉默不语,也知他这样多半就是不准备解释什么了。她不知前事,只当真正的缘由他不愿说,便站起身道:“你该吃药了。”说着走出房间,吩咐妙竹去准备蜂蜜水。

    方泓墨喝过药后又睡下了,毕竟高烧也是极耗体力的,起来稍久就觉乏力。

    时近中午,赵晗交待完妙竹晚餐菜色,又坐下来看了会儿书,自己也有些犯困,靠在榻上本想合眼小憩一会儿,不知不觉睡得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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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泓墨喝过药后虽然睡下了,却睡得极为不安定,梦中总有许多凌乱的片段,糅杂在一起。

    一会儿是父亲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暴跳如雷地喝骂,母亲低头擦拭眼泪……一会儿又是母亲病倒后,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面色蜡黄的模样……

    闪亮的刀光,入腹的剧痛……泓砚窘迫失措的表情,赵采嫣惊慌地蜷缩着躲在他身后,看都不敢抬头看……

    夜色下随风飘摇的长裙,荷池边立着如出水芙蕖般不染凡尘的少女,就连月光也为之失色……

    月光照进狭长窗棂,房梁下吊着黑色的人形,唯有一只绣鞋被淡青的光照亮……泓砚血红的眼睛,满含怨恨……

    飞鸟飞鸟,绿荫环翠……烟花四散,光芒渐熄……回首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蓦然睁眼,眼前鲜红一片。

    再凝目细看,却只是红色的帐幔罢了。

    他撑坐起来,指节用力顶着发涨的额角,才稍减晕眩。再睡下去只怕也是噩梦不断,他便起了床。披上外衣,绕过屏风,却见榻上斜卧着的赵晗。

    她双眸轻合,黛眉舒展,浓密卷翘的睫毛极轻微地颤动着,好像一对振翅欲飞的蝴蝶儿,清丽白皙的脸庞上有浅淡红晕,胸口缓缓起伏,呼吸沉静,一只手垂在榻边,地上摊着本书。

    方泓墨不由笑起来,她应是看书看得睡着了吧。

    这情景似曾相识,好像以前就见过她这样,手里拿着书却不看,略带慵懒的模样……

    就这样睡过去也不怕着凉。平日教训起人来倒是义正辞严,此刻的模样看起来,其实也还是个没完全长大的小女孩。

    他拾起书轻轻放在一旁矮凳上,回身从床上取了被子,小心翼翼地盖在她身上,立在榻边默默看了会,放轻脚步离开。

    他走出朝岚居,随心信步而行,虽然还有些乏力头晕,呼吸着新鲜空气还是让他感觉舒爽许多。不知不觉走到了环翠亭外。

    亭子外的那株昙花已经谢了,倒是亭侧几棵金银木,结了满树的鲜红小果,晶莹剔透,累累串串,引来两只野雀争相啄食。

    方泓墨立在亭中,望着枝头那对嬉闹争食的鸟,总觉得有些记忆呼之欲出,可越是极力去回想,那些情景反而越发模糊,越发难以捉摸。

    他试了许久终不得法,只得暂且放弃,迈步出亭时,双鸟惊起,扑棱棱拍打翅膀的声音传入耳中,就如浩海惊鸿般一掠而过,他脑海中忽然闪过一对澄澈如水的眸子。

    似乎是许久以前的事了……

    她坐在那儿,饶有兴趣地望着他,剔透黑眸中神采斐然,他不由怦然心动……

    “你看什么?”

    “你呀……你先看我的。”

    “是,我先看的你。”

    缓缓转身,他凝眸看向那张石凳,上面却是空空如也。

    瞬时之间,失落的记忆与情感如怒涛狂潮般汹涌而至,他抵挡不住这强烈的冲击,顿时头晕目眩,摇摇欲坠,不得不单膝跪地,勉强用手扶着亭柱才没有摔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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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觉赵晗竟睡到将近黄昏时才醒来。

    日暮西斜,染得房里所有物事都成了橙黄色。她这一觉睡得足了,心情舒畅,精神亦饱满。一抬臂,意外发现身上盖着一条薄被,她记得自己本来不准备睡觉的,所以斜靠在榻上未盖被子。

    赵晗低头摸了摸被面,这本是床上泓墨盖的那条,因为还是新婚时铺的被褥,被面是大红的缎面,用五色丝线绣着象征多子的荷花莲蓬与石榴,她从榻上下来,绕过屏风瞧了眼床上,果然见床上空荡荡的,方泓墨已经起来了。

    所以是他先醒了,瞧见她躺在榻上睡着了,怕她着凉便给她盖了被子?

    走出内室,一路走到外面,她都没瞧见泓墨,叫来从露询问,从露含笑道:“少爷中午就起来了,特意交待婢子,说少夫人睡着了,让婢子们进出安静些,别扰着您休息。接着少爷就出去了。”

    她不由嘴角含笑,好吧,她有点原谅他了,不过只是一点点而已。

    然而她还有些担心与不满,他才退了烧,今天刚好一些就出去干什么?且午后就出去了,却直到现在没回来。

    “泓墨说过去哪儿吗?有谁跟着去了?”

    从露摇头:“少爷没说,也没让人跟着,一个人走的。”

    接着她又道:“下午二房派人送来一盒燕窝、一筐雪梨,说是让大少爷好好休养,早日痊愈。二少爷也让人送了两包通江银耳过来。”

    赵晗点点头,吩咐从露道:“正好泓墨有些咳嗽,晚上冰糖燕窝炖雪梨,银耳先收着。”

    正好方泓墨不在房里,她便开始指挥朝岚居的丫鬟们大扫除,为避免交叉感染,她让丫鬟们大开门窗通风,把床榻上的床帐被褥全换上新的,住人的几个房间内桌椅案几全部擦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