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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安没有找到刘玉洁,逮住院中一个婆子方才探知她离去的大致方向,便凭借直觉冲进险峻密林之中。倒也发现不少踪迹,那些踪迹越往一个方向越密集,定然是追踪的土匪所留,于是九安循这这些踪迹渐渐追了上来。

    只见前面吆喝呼喊不绝于耳,一群约莫二十来人的小队伍正紧追一名高瘦男子不放,男子怀中抱着的人正是刘玉洁。九安不作他想,与瘸老打个手势,二人从两侧忽然杀了进去,这群跑的正来劲的家伙还没反应过来什么事就倒下了六个,剩下的人回过神忙与九安杀成一团。

    气喘吁吁的沈肃总算能喘口气,刘玉洁惊恐未定的倚着他,忽觉掌心一片湿滑,定睛看了看,不由骇然。

    是血!

    好多的血!

    沈肃受伤了!

    沈肃歇了口气,用袖子擦拭刘玉洁白嫩的小手,又指了指自己胳膊,“双拳难敌四手,不小心挨了一刀,刀口很浅,没有大碍。这九安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玉洁也不知怎么回事,一面手忙脚乱帮沈肃包扎一面飞快道,“他是裕亲王嫡孙韩云暖,因为韩敬已抢了他一块玉佩才劫了我拿去换,但他没想害我,反而设计炸死韩敬已,谁知祸害遗千年,那人非但没被炸死还活蹦乱跳,倒是我左边肋骨都裂缝了,不过这两个月已经养的差不多,你不必担心。”

    沈肃眯了眯眼,不知再想什么,心里大概将九安乱棍打死了一遍,心念一转,没想到他竟是韩世子,许多疑问也接踵而至,但现在当务之急是逃离匪山。沈肃让刘玉洁蹲在一块大石后面,而那边的土匪已经被解决的七七八八,又有沈肃加入进来,很快就将这群人收拾个一干二净。

    解决完了贼寇,九安身上挂了不少彩,面对沈肃两道犀利如剑的目光,他攥了攥手心,未敢直视,嘴角翕动两下,刚要开口,沈肃冷哼一声,“这笔账我们稍后再算,你可知她有了身孕,你知道你差点害死她吗?”

    说完,也不管九安是何反应,沈肃转身抱起刘玉洁便走,再往前暗哨便越稀疏,相对更安全。但闹腾到现在……想必那边早已得了消息,韩敬已应该很快就要赶来了吧。

    一听刘玉洁怀孕了。九安愣了下,脑袋和心口仿佛同时被人用石锤重重的猛击,心神大乱,说不出何种滋味,脚下一个趔趄,险些绊倒。孩子,这孩子不会是韩敬已的吧?这个疑惑刚刚燃起,九安在心里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怎么可能?看沈肃那般反应,这孩子怎会是别人的!

    瘸老见九安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狠狠叹了口气,拽着他紧追沈肃而去,不敢落后一步,这家伙肯定比关在山上两个月不见太阳的他们熟悉接下来的路线。

    此时天光大盛,普照的林中生机盎然,也将人的行踪照应的纤毫毕现,空气里弥漫着水汽、泥土的腥味以及草木的清香,这本该是个安宁祥和的上午,可对于狼狈的刘玉洁一行人而言,却是争分夺魄的紧张。这一路她都不敢说话,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保护好自己,随时观察沈肃的意图,断然不敢拖后腿。

    她捏着帕子小心翼翼擦拭沈肃额角的汗,身形猛然一顿,不停倒退的风景也停了下来,紧追而至的九安也目露忧色,眸光在她身上和她身上来回逡巡了一番。

    刘玉洁大致预料到了什么,心神惶恐,万般可怜的转回头:果然是韩敬已。

    韩敬已也在看她,目光一相撞,两个人一个惊惶闪烁,一个则是笑意玩味。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韩敬已身边跟着的人不多,加上他一共六个,但这六个人中有一个冯如虎,此人控鹤楼出身,实力不容小觑。冯如虎撸了把袖子就要上前招呼沈肃,却被韩敬已伸臂拦住,“这个人交给我。你去对付瘸腿的老家伙,小心他诈死和用毒,你们四个对付那小的,随便打,只要留口气便可。”

    贼匪们当下便明白了:这个人当中,唯一的小美人不能碰,半大小子只要留口气,剩下这一个年轻和一个年老的,只管往死里整。

    刘玉洁松了口气,心想韩敬已又要作死了。可惜场合凶险,否则她定然要坐下来嗑瓜子笑看沈肃抽打这厮,可心念电转之间,她目光不由落在沈肃清瘦结实的身形上,无端的担忧油然而生:沈肃已经连续奔跑了大半日,水米未进,还负了伤,这是一场不公平的较量。

    刘玉洁挨着山耳猫立在石头后面,只露出一张染了灰尘的雪肤小脸,“这不公平,他受了伤,又跑了半天。”

    韩敬已闻言偏头视她,“我也从昨晚到现在没休息过,至于伤……”他笑了笑,抬手在自己手臂也划了一道相等的伤痕,顿时血流如注,吓得刘玉洁不停往后退,他问她,“这下公平了吗?”

    刘玉洁抱紧了山耳猫不敢再看他。

    沈肃不动声色的移动到韩敬已与刘玉洁之间,无形中将刘玉洁庇护在身后,他淡淡打量韩敬已,声音似是平静的湖面没有半分涟漪,“你明知她害怕,为何要吓她?”

    韩敬已下颌维扬,“你且别用这胜利者的姿态与我说话,她向着你又如何,待会还不得看着我将你打死,这些姑且就当热身了。”

    刘玉洁愤然道,“谁打死谁还不一定呢,你一个郡王竟敢与山匪搅在一起,已是欺君罔上,罪责难逃!”

    韩敬已啧啧两声,笑道,“狗仗人势。”

    他骂她是狗,仗着沈肃的势!刘玉洁啐他一口,“你才是狗!”

    韩敬已懒得与她多费唇舌,抬脚勾了一根齐眉棍,射向沈肃。沈肃纹丝不动,伸臂一握,稳稳当当的接住。

    韩敬已笑道,“当日你的齐眉棍耍的不错,可惜时不与我,未曾好好与你切磋,今天,我便不客气了。”

    话音一落,他手中的木棍抖动如风,落在旁人眼中仿佛出现了无数重影,一招一式令人防不胜防。沈肃将棍一横迎了上去,两人左攻右挡,韩敬已忽然换了左手,甩棍自上而下劈来,这一招下了十二分的杀手,尽管沈肃有所防备,卸去了一半的力道,后背吃这一记也是口吐鲜血。

    刘玉洁呆住了,指甲深深扣紧石块上的青苔。

    韩敬已冷笑了下,冷不防棍子被沈肃单手握住,一个旋身竟是转到他身前,被沈肃一肘击中心窝,霎时心脉俱颤,痛的他眼前一花,眼底恨意更深,当下弃了木棍,以实心拳头捣下去,两个苦大仇深的男人终于得以放下所有的伪装,拿出全部力气与手段,试图置对方于死地。

    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他们的仇恨如此强烈,一个恨对方强辱了自己心爱的女人;另一个恨对方得了自己心爱女人的身体还得到了自己永远得不到的芳心。

    男人因为嫉恨而引发的撕咬从来都不亚于女人,那一刻彼此都是丑陋的、疯狂的,但又别无选择,只能赢,因为谁也不想在那个女人眼前落败如丧家之犬。

    刘玉洁泪如雨下,死死盯着疲惫不堪的沈肃,她比谁都清楚这一切起因于自己,只恨不能替他承受一切。纵使这一刻的他看上去没那么光鲜,没那么俊美,却比任何时候都来得高大,令她仰望不止。她死死攥着手里的剪刀,却不知该如何下手,与其说她不敢跑上前帮忙,更不如说那疯狂厮打的两个人之间根本就没有令人插足的余地。

    这不是一场公平的较量,因为沈肃至今水米未进,而韩敬已多少吃过东西,就为了等这一刻报仇雪恨。他隐忍多年,自持相貌、才学、手段没有半分逊于沈肃,即便是质子也只是暂时的,为什么斗了两世输了两世?

    他不过是捡了他不要的女人!

    韩敬已气喘吁吁攥住沈肃衣襟就是一拳,“如果没有我,她早就死了!世上不会有第二个恭亲王再娶她,即便娶也不可能不碰她!她无枝可依,又那般美貌,本来就是刘氏用来攀附富贵的玩物,这就是她的命。”

    沈肃一翻身重新占据有利位置,回敬韩敬已一拳,“你既然知道她的命运为何还要视她如玩物?如果不是你,她最后也不会死!”

    韩敬已哈哈大笑,“玩物?我会为了玩物连命都赔上?是她自己作死啊!”他抬手掐住沈肃的脖子,自己的脖子同时也被掐住。

    两个人的搏斗渐渐失去章法,与街头打架的混混无甚差别。沈肃到底体力不支,终于露出了一丝空隙,韩敬已袖口一抖,一片薄刃滑到指尖,吼道,“去死吧!”

    那薄刃随着推送的力道,倏然没入沈肃腹部,可他竟忍着巨大的痛楚,猛然攥住了韩敬已手腕,生生拔/出刀片,这一下险些伤及内脏。却也因为遭受这一击,沈肃挨了一拳仰面倒下,韩敬已重新占据高位,胜负已然一目了然,败者还在垂死挣扎。

    但韩敬已忘了作为这场厮打源头的女人始终在一旁观看,她的心里都是沈肃,且她的手上还有一把剪刀,这剪刀在他即将捏碎沈肃喉骨的那一刻,深深的扎进了他后背,一寸一寸伸向他为她而跳动的心脏。

    韩敬已难以置信的回过头,木木的盯着刘玉洁。

    这个女人一面杀他一面哭的凄惨,“你无耻,他没有武器,你还用刀片偷袭他!”

    韩敬已心想:我到底还是死在这个女人手里了。奇怪的是没有太大的怨恨,如果有,也是对沈肃的余怒,但他心口实在疼的厉害,犹如被万千钢针扎烂又或者被千钧巨石碾碎,一时之间只能怔然的望着刘玉洁。

    远处忽然传来震撼的脚步声,无数甲胄鲜明的官兵踊跃而来,跨过沟壑和草丛,一路碾压负隅顽抗的贼匪。

    他们的甲胄在夺目的日光下发出刺眼的光芒,看不清面孔,全部乌压压的朝这边围过来。

    狼狈的九安和瘸老总算松了口气,再晚一步他们可就真逃不掉了。

    冯如虎大惊失色,当下也顾不得其他,一脚踹飞瘸老纵身扑进茂密的灌木丛,迅速逃窜。

    刘玉洁被韩敬已瞪的肝胆俱裂,连拔/出剪刀的勇气都没有,一屁股坐在地上,颤抖的往后爬,却被他捏住脚踝重新拖了回去,而沈肃也在转醒,睁开眼看见这一幕,便抱住刘玉洁的腰。

    她被两个男人扯住,来回的撕扯,那禁锢她的手臂或者手指都仿佛铁钳一般,疼的刘玉洁不停尖叫,她的哭声惊醒了沈肃,沈肃痛苦的松开手,任由她被韩敬已拖了过去。

    刘玉洁湿漉漉的眼眶又红又肿,那里面闪着无法言喻的惊恐,不停落泪,仿佛掉进猎人掌心的小白兔。

    韩敬已一手抱着她,一手扣住她后脑勺,既不杀她,也不放她,就这样盯了她许久,许久……

    也许并不久,只是她自己觉得度日如年吧。

    他嘴角微微翕动了下,仿佛有话要说,却先吐了一口血,喷了刘玉洁满脸。

    她放声大哭晕了过去,闭上眼之前韩敬已的脸庞越来越近,他的神情仿佛也没那么狰狞,只是淡淡的看着她,然后与她一同闭上了眼。

    ******

    这一次昏睡,刘玉洁做了无数光怪陆离的梦,梦里与男人撕扯,吵架,不停的奔跑,直至精疲力竭,但她并不知那人是谁,醒来后也忘得一干二净。

    她的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睁着眼打量头顶淡绿色的帷帐,边沿有银白色的卷草花纹,床前五步远的地方摆着一只绿釉鎏金的香薰炉,靠东边是一只黑漆翘头案,案上的花觚插了几朵嫩荷,清清淡淡的,半开半放。

    刘玉洁试着动了动手脚,酸软无力,当她吸了口气想要爬起时小腹忽地一疼,令她想起了所有,惶恐取而代之,这样的疼痛意味着什么,她微弱的哭道,“来人啊,快来人!”

    沈肃已经来到她床边,脸上挂着伤,至于身上如何一时也看不分明,他一面安抚她一面道,“别哭,先别哭,哭的时候肚子一用力,会吓到孩子的。”

    刘玉洁止泪,颤声问道,“孩子还在?”

    沈肃双手拢住她小小的手掌,柔声道,“当然在,只是受了惊吓,这两日你千万不要乱动。周明说如果肚子疼的厉害一定要及时说出来,不要忍。”

    刘玉洁胆颤心惊道,“我现在就疼。”

    沈肃面色一白,语气依然从容,令她心安,“好的,我知道了,你先别紧张,我看一下就去传周明。”

    他小心翼翼掀开被子一角,刘玉洁单薄的白绫中裤仿佛被梅花浸染了,泅了一点一点的猩红。

    沈肃心神大乱,强忍了下对刘玉洁笑道,“没事没事,定是你刚才紧张的。你先躺好,我去去就回。”

    刘玉洁重新躺了回去,小腹隐隐作痛,但又不是特别疼,她又紧张又害怕,头更晕了,连张嘴的力气也没有,很快又晕睡过去。

    朦胧中有人端着热水为她擦身子换衣服,又有人不停在她手臂扎针,疼的她想叫出声,可两片唇仿佛有千斤重,根本张不开,只能疼的在心里默默流泪。隐约听得周明的声音在说,“见红了,十五日内除了日常所需万不能下床。”

    见红了。刘玉洁眼角溢出一滴清泪,心里却比任何时候都坚硬起来:她的孩子一定不会有事的。

    受了这么多罪都挺了过来,岂会在最后关头离去。

    三日后,刘玉洁的精神才好了许多。

    沈肃始终寸步不离,韩敬已那一刀虽然没要他的命,但到底扎的深,他看上去脸色苍白,少有的虚弱,不过精神还不错。他都这么坚强,刘玉洁就更不敢娇弱,无论如何她都要抱住这个孩子。

    刘玉洁问,“那日援兵到了之后发生了什么?”

    她早就想问这个。

    沈肃为她擦脸的手指顿了顿,慢慢说道,“除了冯如虎,所有贼寇皆被一网打尽。那日的援兵并非全是我们的人。”

    刘玉洁一愣,“还有谁?”

    沈肃道,“朝廷派来的剿匪将军聂秋寒。”他知道刘玉洁想打听什么,便一口气道,“聂秋寒说郡王以身涉险深入贼窝才有今天的成果,并上书朝廷以期嘉奖。然后他把韩敬已带走了。”

    刘玉洁浑身仿佛被冷水浸透,战战兢兢问道,“带走了!他,他没死?”

    想必他肯定要恨死她了,此番再不会放过她了吧!刘玉洁伤心欲绝,死死抱住沈肃。

    沈肃垂眸,下巴抵住她冰凉的额头,小声道,“周明说韩敬已鼻端出血,说不定肺部受了重创,剪刀大概伤到了内脏,他应当活不成了。”他没有告诉刘玉洁韩敬已的具体惨状,一来是怕吓着她,二来不想她有任何心理负担。

    所以他死了么?刘玉洁用力的闭上眼,又睁开,却全然没有半分的欢欣与快乐,深深吸了口气,却镇定下来,脑袋仿佛轻了一些。

    没有快乐,也没有仇恨,所有的情绪随着韩敬已的死被一扫而空,她感觉自己轻的快要飘起来,闭着眼,陷入了无端的沉睡。

    不过五日,聂秋寒便率军离开,搭载韩敬已的那辆马车除了阿如进进出出,没有一丝儿的动静。沈肃不想再提韩敬已的事,回到驿站的房中只淡淡告诉刘玉洁,“他们离开了。”

    因为匪寇的事,沈肃已经耽误了太长时间,而刘玉洁胎像不稳又不能立刻上路,斟酌再三,他做了决定:留下周明、苏小宝和孙潇潇以及三个暗卫照顾刘玉洁,待胎像坐稳再上路。

    做出这样的决定对沈肃而言无疑是艰难而又痛苦的,但至少他们一家三口还能团圆,这便是最大的安慰。

    刘玉洁虽然不舍但没有任何异议,如今她和他之间多出了一个更娇嫩的小人儿需要照顾,她一定会是个坚强的娘亲,绝不让沈肃在路上有半分担忧和不安。

    当夜沈肃在房里搂着她安睡,第二天天不亮他就起来了,洗漱过后上过药再回到屋中,却见刘玉洁穿戴整齐,端端正正的坐在桌前,脸颊甚至还施了一层薄薄的胭脂。

    苏小宝笑吟吟的端着扁食上桌,布置好碗筷方才退下。

    刘玉洁夹起一枚他最爱吃的三鲜口味置于他身前的白瓷碟里,“我祖母说夫君远行,当以扁食相送,保万里平安。这是昨晚趁你不在时我与小宝还有潇潇包的,愿夫君一帆风顺。”

    沈肃感动的眼瞳微晃,有些湿意,“洁娘,你不怪我吗?”

    刘玉洁摇了摇头,“世间之事怎可万般如意。虽然我们要分离一个月也或许是两个月。但我相信你待我的心,每一时都是真的。”

    沈肃不再言语,晨光中轻轻握住她的手。

    刘玉洁留在秦州知府府邸安胎。那知府不敢有半分松懈,像是伺候祖宗似的忙前忙后,只盼望沈大人能记他一个好,回来后在长安稍微那么提拔他一下,让他这十五年都不曾变动一下的官职动上一动。

    其实陪同刘玉洁留下的还有两个人:九安和瘸老。瘸老自不必说,时刻跟着九安的。而九安之所以留下是因为他被沈肃打个半死。

    脱险那日,他就被押到沈肃的临时官衙处,他还以为沈肃会因为自己的身份从轻发落。谁知沈肃问完所有的问题后,便有两个五大三粗的侍卫上前,将他拖了出去。按照军法,自当斩首示众。但念在他中途悔改,杀了不少土匪,也算救了上峰的份上改为六十军棍。

    六十军棍啊,不死也残。九安心想:这回我多半是完了。瘸老不忍世子跟自己一样变成瘸子,跪着苦苦哀求沈肃从轻发落。别人不知道韩云暖的身份,难道你还不知道吗?

    沈肃无动于衷。

    九安结结实实的挨了六十军棍,魂飞魄散。醒来后他也做好了残疾的准备,留在秦州养伤。两个月后他却惊喜的发现自己腿没瘸。

    究竟是他运气好还是沈肃手下留情……想必九安心中一清二楚。

    再说回刘玉洁,这一胎虽然凶险万分,但到底是保住了。待周明觉得可以上路那天,刘玉洁一行人才整装出发。虽说孕妇不宜颠簸,但刘玉洁乘坐的马车一开始就是沈肃请人特别打造的,减震效果显著,车内又铺了厚厚的褥子,途中再适当休息,倒也不会影响什么。

    十二月份抵达俱兰,此时刘玉洁已经有七个月身孕,预产期在明年的正月十五,元宵节那天。

    这孩子挑在千家万户团圆那一日与父母相见。

    在苏小宝与孙潇潇的搀扶下,刘玉洁缓缓走下马车。腊月的俱兰没有金黄无边的胡杨林,但她沿途看到了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另一番雄浑景象,令人肃然起敬,这里聚集了大周最多的英雄和最英勇无畏的将士。

    沈肃连铠甲都没来得及换,就策马奔来,坐下一匹黑色的骏马,通身没有半分杂色,仿佛从地平线冒出来的,身后一轮艳丽的红日浸染无边薄云,霞蔚万千。

    他白皙如玉的肌肤被这里的风霜吹成了一种很浅的,微微偏白的小麦色,映得那双熠熠生辉的明眸动人心魄。

    刘玉洁捏着帕子娇小的身躯裹在蓬松温暖的斗篷里,风帽盖住了大半张小脸,可沈肃感觉得到她在看自己。

    他目光又落在她微凸的腹部,看上去像吃饱饭的胖娃娃,可爱的紧。沈肃下马微微掀了掀刘玉洁的风帽,露出了令他心醉神迷的素颜。

    两个多月前那场惊心动魄的生死逃亡似乎已经很远很远。

    刘玉洁粉腮微红,在这般激动人心的时刻却忽然问了句,“三郎,我是不是胖了许多?”

    沈肃诚实的点点头,高兴道,“胖啊,小脸都圆了,可是特别的好看。”他从未见过一个女人不管纤瘦还是丰/腴都能这般的美艳脱俗。

    一听见他说“胖”,刘玉洁的心跟着颤了颤,不禁咬唇,想打他却更念他,可是没法像从前那样的拥抱他,她的肚子好大,人没走到跟前肚子已经顶到头了。